高二开学，我的同桌换成了一个女生。她叫宋今书，全年级第一，
一个只活在习题册里的学霸。她很安静，安静到我经常会忘记身边还有一个人。
桌子的三八线，她用一支尺子量得清清楚楚，我的手肘稍微过界，她就会用笔杆轻轻敲一下。
她身上的味道很好闻，不是香水，是那种洗衣皂和阳光混在一起的味道。
我总是在下午第一节课犯困，因为我得在凌晨四点起床去帮我妈送牛奶。有一次，
我实在撑不住，头一点一点地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发现校服外套盖在我身上，
而我那过了界的手肘下，垫着她的数学练习册。书页上，有她写下的一个很浅的“嘘”。
从那天起，我开始盼着下午第一节课。不是为了睡觉。而是想看看，
那本练习册会不会再次越过三八线。1.同桌是台学习机器高二分班，我被分到了三班。
不好不坏的班级。我提着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找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这是我的专属座位，因为我个子高，也因为我成绩烂。坐在这里，方便打瞌睡，
也方便老师无视我。我刚坐下，屁股还没坐热。班主任老周就领着一个女生走了进来。
“这位是宋今书同学，以后就在我们班了。”底下有几个男生发出了点声音。我抬起头。
女生穿着干净的校服，扎着个马尾，刘海剪得很齐。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就不好惹。
老周扫视了一圈教室，最后目光落在我身上。“江辰，你旁边有空位，
宋今书同学就坐你旁边吧。”我愣了一下。我旁边的位置，一直都是空的。用来给我放腿，
或者放书包。现在要来个人。还是个女的。宋今书走了过来。她没看我，
径直把书包放在空位上。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书、文具，一本一本地摆在桌上。摆得整整齐齐，
像阅兵。上课铃响了。她坐得很直。我习惯性地把腿伸过去。脚碰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是她的书包。她转过头，看了我一眼。就一眼，没说话。
然后默默地把她的书包往自己那边挪了挪。我有点尴尬，把腿收了回来。一整天，
她没和我说一句话。她不是在写卷子，就是在看书。下课十分钟，别人都在聊天打闹。
她拿出个小本子，在上面记着什么。我偷偷瞟了一眼，全是密密麻麻的公式。
我觉得她不是个人，是台学习机器。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老周在上面看着。
教室里只有翻书的声音。我昨天晚上送牛奶送到很晚，实在困得不行。头一点一点的。
眼皮重得抬不起来。迷迷糊糊中，我好像听见她很轻地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醒来的时候，是被下课铃吵醒的。教室里的人已经走了一半。我动了动僵硬的脖子。
发现桌上多了条线。用粉笔画的。不偏不倚，正好在桌子正中间。三八线。
我多少年没见过这玩意儿了。我转头看她。她正在收拾书包。动作不快，但很有条理。
一本一本，分门别类。“喂。”我开口，声音有点哑。她没理我，拉上了书包拉链。
“这线你画的？”她背上书包，站起来，终于看了我一眼。“你的口水流我卷子上了。
”她声音不大，也听不出什么情绪。说完，她就走了。我低头看我的桌子。
果然有一小滩可疑的水渍。水渍旁边，就是那条清晰的，充满了嫌弃的，三八线。
我有点烦躁，用袖子使劲擦了擦。心里骂了句脏话。什么玩意儿。不就是个学霸吗。第二天，
我故意把胳膊肘伸过线。她没说话。只是拿出尺子，比着线，用笔杆在我手肘旁边敲了敲。
笃，笃，笃。三下。不轻不重。我只好没趣地把手收回来。一连好几天，都是这样。我们俩，
就像楚河汉界两边的兵。谁也不搭理谁。她活在她的公式和单词里。
我活在我的瞌睡和窗外的云里。直到周五。那天下午有体育课。解散后，
班里的男生都去打球了。我不想动，就一个人坐在操场的台阶上发呆。
远远地看见宋今shu一个人在跑道上跑步。一圈，两圈，三圈。她跑得很慢，但很有节奏。
马尾辫在她脑后一下一下地晃。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我看着看着，有点出神。
等我回过神来，她已经跑完了，正在往回走。路过我身边的时候，她停了一下。
我以为她要说什么。结果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我。是一颗糖。阿尔卑斯，
牛奶味的。我愣住了。“干嘛？”“你脸色不好。”她说。“低血糖，补充一下。
”她的脸因为跑步，有点红。额头上还有一层细密的汗。说完，她就把糖塞进我手里，
然后快步走了。我看着手里的糖，又看了看她走远的背影。手心有点热。那颗糖的包装纸，
被我的手汗弄得有点湿。我剥开糖纸，把糖放进嘴里。很甜。甜得有点不真实。回到教室，
我看见我的桌子上。那条粉笔画的三八线，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擦掉了。擦得很干净。
一点痕迹都没有。2.那支钢笔是蓝色的三八线消失了。但我和宋今书之间，
好像还是隔着一条看不见的线。我们依然不怎么说话。最大的交流，就是传作业本。
我把作业本递给她，她再传给前面的同学。有时候我们的指尖会碰到。她的手很凉。一碰到，
就立刻缩回去。我发现她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习惯。比如，她写字喜欢用一种蓝色的钢笔。
不是圆珠笔，是那种需要灌墨水的旧式钢笔。笔尖划在纸上，有沙沙的声音。很好听。
她有两支一模一样的，换着用。她还喜欢在课本的空白处画小人。就是那种很简单的火柴人。
有时候是在思考，有时候是在跑步。我偷偷看过。画得不怎么样，但挺可爱的。周三下午，
最后一节是数学课。数学老师是个老头，讲课催眠效果一流。我照例撑不住，开始打瞌睡。
这次我学乖了，没趴在桌子上，而是靠着墙。这样就不会流口水过界了。迷糊中，
我感觉有人用笔戳了戳我的胳膊。我睁开眼。是宋今书。她没看我，眼睛还盯着黑板。
但她推过来一张小纸条。我打开。上面是她的字，很清秀。写着：老师在看你。
我瞬间清醒了，赶紧坐直。果然，数学老师正眯着眼睛往我这边瞅。
我对他挤出一个“我在认真听讲”的笑容。他哼了一声，转过去了。我松了口气。
把纸条叠好，塞进口袋里。我转头想对她说声谢谢。她还是那副专心致志的样子，
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只有耳朵尖，有点红。放学后，轮到我们这组打扫卫生。
我负责扫地，她负责擦黑板。我扫得很快，扫完就想溜。“江辰。”她忽然叫住我。
这是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我。“黑板太高了，我擦不到最上面。”她说。我看了看。
她个子不算矮，但黑板最上面的确有点费劲。“我来吧。”我说着，就从她手里拿过黑板擦。
我个子高，踮踮脚就能够到。我擦得很用力，粉笔灰簌簌地往下掉。
有一些掉到了我的头发上，肩膀上。“好了。”我拍了拍手。转过身，看见她正看着我。
眼睛里有一种我看不懂的情绪。“脏了。”她忽然说。她伸出手，
很自然地帮我拍掉了肩膀上的粉笔灰。她的手指很轻。碰到我校服的时候，
我感觉身体僵了一下。“谢了。”我有点不自然地说。“不客气。”她收回手，低着头说，
“你帮我擦黑板，我帮你拍灰，公平。”我们一起走出教学楼。天已经有点黑了。
路灯一盏一盏地亮起来。我们一前一后地走着，谁也没说话。影子在地上被拉得很长，
偶尔会碰到一起。到了校门口，要分头走了。“我走了。”我说。“嗯。”她应了一声。
走了两步，她又回头。“江辰。”“嗯？”“你……以后上课别睡着了，对身体不好。
”她说完，不等我回答，就转身跑了。马尾辫在夜色里一晃一晃的，很快就看不见了。
我站在原地，摸了摸口袋里的那张纸条。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说不清楚。不坏。
第二天早上，我到教室的时候，她已经在了。正在晨读。我发现她的桌上，只有一支钢笔。
另一支不见了。她好像有点心不在焉，时不时地在笔袋里翻找着什么。第一节课上到一半，
她的钢笔没水了。她拧开笔盖，想甩点墨水出来。结果一甩，甩了我一手。蓝色的墨水，
在我手背上画出了一副抽象画。“对不起！”她小声说，脸都白了。
这是我第一次见她这么慌张。“没事。”我抽了张纸巾擦手。但钢笔墨水很难擦掉。
手背上一片狼藉。她看着我的手，咬着嘴唇，眼睛都快红了。“我不是故意的。”“我知道。
”我说，“一支笔而已，至于吗？”“那支笔……是我爸送我的。”她声音更低了，
“还有一支一样的，昨天不知道掉哪儿了。”我看着她那副快哭出来的样子。心里忽然一动。
我想起了昨天打扫卫生的时候。她好像一直在讲台附近转悠。我走过去，趴在地上，
往讲台底下看。里面黑乎乎的，全是灰尘和杂物。我用手机的手电筒照着。
在最里面的角落里，我看到了一个蓝色的东西。“找到了。”我伸手进去，把它够了出来。
是一支钢笔。和她手里那支一模一样。我把钢笔递给她。上面还沾着灰。她愣愣地接过去，
看了看钢笔，又看了看我。“谢谢。”她说了两个字。然后，她从笔袋里拿出一包湿巾，
抽出一张，很认真地帮我擦手上的墨水。她的动作很轻，很慢。
我能闻到湿巾上淡淡的柠檬味。还有她身上，那股熟悉的，洗衣皂和阳光的味道。
墨水还是没擦干净。但我的手背，感觉有点烫。3.图书馆里的秘密约定钢笔事件之后，
我和宋今书的关系，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我们开始会说一些学习之外的话。比如，
她会问我：“这道题你为什么这么解？你的思路好奇怪。”我会说：“因为这样快。
”然后她就会皱着眉，研究我的卷子，嘴里念念有词。有时候，她会多带一份早饭。
一个肉包，或者一盒牛奶。然后面无表情地推到我桌上。“我妈买多了。
”这是她唯一的理由。第一次，我没要。我觉得这是施舍。她也没坚持，自己默默地吃掉了。
第二次，她又推过来。我还是没动。她看了我一眼，说：“你不吃，我就扔了。
”我只好拿起来。包子还是热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回报她。我能给的，不多。
我家楼下有棵很大的桂花树。秋天的时候，桂花开得特别香。我妈会把桂花收起来，
做成糖桂花。我用一个小玻璃瓶，装了一点，带给她。“这是什么？”她问。“糖。”我说，
“泡水喝，润嗓子。”她很喜欢。第二天，我就看见她用那个小玻璃瓶泡水喝。
透明的玻璃杯里，几朵金色的桂花沉沉浮浮。很好看。期中考试前，学校图书馆周末也开放。
班里很多人都去复习。周六早上，我被我妈从床上薅起来。“今天不用送牛奶，
你也去图书馆看看书，别整天睡。”我拗不过，只好背着书包去了学校。图书馆里人很多。
我找了半天，才在角落里找到一个空位。刚坐下，就听见对面有人叫我。“江辰。”我抬头。
是宋今书。她就坐在我对面。阳光从她身后的窗户照进来，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边。
她今天没穿校服，穿了件白色的卫衣。头发披着。看起来比平时柔和一些。“好巧。”我说。
我们俩隔着一张桌子，各自复习。她看书很专注。一个上午，姿势都没怎么变过。
我就不行了。看了一会儿物理，就开始犯困。我掐了自己好几下，还是撑不住。最后，
我干脆趴在桌上睡着了。等我醒来，又是下午了。阳光偏西，不再那么刺眼。
图书馆里的人少了一些。我对面，宋今书还在。她没在看书，而是在画画。
我好奇地凑过去看。她画的是一只猫。趴在窗台上睡觉的猫。画得惟妙惟肖。“你还会画画？
”我有点惊讶。她被我吓了一跳，赶紧把画本合上。脸有点红。“随便画的。”“画得挺好。
”我说的是真心话。“谢谢。”她低着头，小声说。我们之间又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
她忽然开口。“江辰。”“嗯？”“你为什么……总是不精神？”她问得很小心。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个问题，我不知道怎么回答。说我每天要去送牛奶？太丢人了。
“没什么，晚上睡得晚。”我随便找了个借口。她看着我，没说话。那眼神，
好像能看穿一切。我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我出去透透气。”我站起来，
逃也似的走出了图书馆。我在外面站了很久。靠着墙，抽了一支烟。烟雾缭t着，
我的心情也乱七八糟。等我再回去的时候，我的座位上放了一瓶咖啡。冰的。
宋今书已经不在了。她的座位也收拾得干干净净。我拿起那瓶咖啡。瓶身上贴着一张便利贴。
是她的字迹。“提神。别抽烟了，对身体不好。”下面还画了一个小小的，微笑的火柴人。
我看着那张便利贴，心里五味杂陈。她什么都知道。只是她不说。
我把那张便利贴小心地撕下来，夹进了我的物理课本里。咖啡很苦。但喝下去，胃里暖暖的。
周一上学。我走进教室，看见宋今书的桌上，放着一杯热豆浆。是我买的。
我不知道她喜不喜欢。我只是觉得，她对我好，我也应该对她好。她看到豆浆，愣了一下。
抬头看我。我没看她，假装在整理书包。“谢了。”我听见她说。声音很小。那之后，
我们之间好像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她会偶尔给我带早饭，
或者在我打瞌念的时候用书帮我挡住老师的视线。我会在她值日的时候，帮她倒垃圾，
或者在她渴了的时候，跑腿去买水。我们做这些事，都很有默契。谁也不说破。
就像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约定。4.那一拳是为了她吗高中的日子，
过得像被按了快进键。转眼就到了冬天。天黑得越来越早。晚自习下课，外面已经一片漆黑。
我依旧每天送牛奶，只是冬天起床更困难了。被窝里和被窝外，是两个世界。
宋今书好像比以前更努力了。她的桌子上，永远堆着比我还高的卷子。下课的时候，
她也不出去，就坐在位置上刷题。我有时候都觉得，她是不是不需要休息。那天晚自习，
老周没来。班里有点吵。后排几个男生在传着看手机，时不时发出一阵笑声。宋今书皱着眉，
把头埋得更低了。我也觉得烦。我对其中一个叫赵磊的喊：“小点声。
”赵磊是我们班的体育生，人高马大，平时在班里挺横的。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嗤笑一声。
“哟，江辰，护上啦？”他旁边的几个人也跟着起哄。“咱们的贫困生，跟学霸好上了？
”“江辰，你配得上人家吗？”话很难听。我攥紧了拳头。宋今书的笔停住了。她抬起头，
脸色有点白。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赵磊他们。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没说出来。
她只是默默地拿起书，挡住了自己的脸。我看到她这个动作，心里的火一下子就上来了。
她在害怕。她在委屈。我站了起来。走到赵磊面前。“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我盯着他的眼睛。赵磊也站了起来，比我高半个头。“怎么？想打架啊？”他推了我一把。
“我说，你他妈再说一遍。”我一字一顿地说。教室里瞬间安静了。所有人都看着我们。
“我说你怎么了？一个穷鬼，还想癞蛤蟆吃天鹅肉……”他话没说完。我一拳就挥了过去。
正中他的脸。赵磊被打懵了。反应过来后，也扑了上来。我们俩扭打在一起。
桌子椅子被撞得东倒西歪。女生的尖叫声，男生的叫好声，混成一片。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他们这么说她。最后，是隔壁班的老师过来把我们拉开的。我跟赵磊，
都挂了彩。我嘴角破了，火辣辣地疼。他鼻子流血了。我们俩被带到了办公室。
老周闻讯赶来，脸黑得像锅底。问我们为什么打架。赵磊恶人先告状，说我先动的手。
我没说话。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难道说，因为他们侮辱宋今书？那不是把她也拖下水了吗。
老周罚我们俩写一千字的检讨，明天早上交。还要叫家长。我从办公室出来，感觉浑身都冷。
不是因为天冷。是因为叫家长。我妈知道了，肯定会很伤心。我回到教室拿书包。
班里的人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我。宋今书座位上是空的。她已经走了。我心里有点失落。
她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只会打架的坏学生？她是不是生气了？
我一个人慢慢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路灯把我的影子拖得很长，很孤单。在一个拐角处，
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宋今书。她就站在路灯下，抱着书包，好像在等什么人。
看到我，她走了过来。“你怎么样？”她看着我嘴角的伤。“没事。”我摇摇头。
“为什么打架？”她问。我没说话。她就那么看着我，眼睛在路灯下亮晶晶的。
“是因为我吗？”她又问。声音很轻。我还是没说话。但我知道，她都懂。
我们俩沉默地站了一会儿。她忽然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药瓶，和一包棉签。
“我刚去药店买的。”她拧开药瓶，用棉签蘸了点碘伏。然后踮起脚，
很小心地帮我擦嘴角的伤口。碘伏碰到伤口，很疼。我嘶地吸了口冷气。“忍着点。”她说。
她的手指很凉，不小心碰到我的脸。我能闻到她身上那股熟悉的，好闻的味道。距离很近。
我甚至能看清她长长的睫毛。我的心跳得很快。快得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好了。
”她收回手。“谢谢。”我说。“你不用谢我。”她说，“该说谢谢的是我。
”她把药瓶和棉签塞到我手里。“这个你拿着，明天记得再擦一次。”她顿了顿，又说。
“江辰，以后别打架了。不值得。”我知道她说的“不值得”，是什么意思。是为了我，
不值得。也是为了她，不值得。我们这样的人，任何一点行差踏错，都可能影响未来。“嗯。
”我点点头。“那我……走了。”她转身，消失在夜色里。我握着那个小小的药瓶。
感觉一点都不冷了。5.一张被揉皱的电影票打架事件，最后还是叫了家长。我妈来的时候，
一直在给老周道歉。腰弯得很低。我站在旁边，看着她花白的头发，心里难受得要死。
我发誓，以后再也不让她为我这么操心了。赵磊的家长也来了。他爸是个大嗓门，
一直在办公室里嚷嚷。最后，学校给了我们一人一个记过处分。这件事，
成了我高中生涯的一个污点。也让我和宋今书之间，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又远了。
她不再给我带早饭了。我们又回到了最初的状态，沉默的同桌。我能感觉到，
她在刻意地躲着我。我心里明白。她怕了。她怕流言蜚语，怕老师的关注，怕影响学习。
她的人生规划里，不允许有任何意外。而我，就是那个最大的意外。我没有怪她。换做是我，
我可能也会这么做。只是心里，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丢了。
我开始更拼命地学习。不是为了追上她。是想证明，我不是他们说的那种坏学生。
也是想让自己忙起来，没时间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我上课不再打瞌睡了。晚自习，
也学到很晚才走。转眼就到了元旦。学校放三天假。放假前一天，班里组织联欢会。
每个人都要出节目。我没什么才艺，就被安排去搬桌子。宋今书被大家起哄，
让她上去唱首歌。她推了半天，最后还是被拉了上去。她唱的是一首很老的英文歌。
声音轻轻的，很好听。她唱歌的时候，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下面。唱完，脸都红透了。
全班都在鼓掌。我也在鼓掌，手都拍红了。联欢会结束，大家都在交换新年礼物。
我什么都没准备。默默地坐在角落里。宋今书走过来，递给我一个包装好的小盒子。
“新年快乐。”她说。然后就跑开了。我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支新的钢笔。
和我之前帮她找到的那支，一模一样。只是这支是黑色的。盒子里还有一张小卡片。
上面写着：一笔勾销。我知道，她说的是那个处分。也是在说，我们之间，可以回到从前。
假期里，我约了几个初中同学去看电影。一部新上映的喜剧片。买票的时候，我鬼使神差地，
多买了一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拿着那张多出来的票，在电影院门口站了很久。最后，
我给宋今书发了条短信。我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她的手机号。
好像是上次运动会报名的时候记下的。我问她：在吗？她很快就回了：嗯。
我编辑了很长一段话，问她要不要来看电影。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最后，
我只发过去一句话：新年快乐。她回：你也是。然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我的那几个同学来了。拍着我的肩膀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事。我们一起进了电影院。
电影很好笑。所有人都笑得前仰后合。我却一点都笑不出来。我旁边的座位，一直空着。
那张多出来的电影票，被我攥在手心。攥得都湿了，皱了。电影散场，外面下起了小雪。
很小，像头皮屑。我跟同学告别，一个人往家走。走到一半，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接起来。“喂？”“江辰。”是宋今书的声音。我愣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