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每一秒都在他胸口敲击。
他的练习册摊开在台灯下,密密麻麻的数学题映出模糊的影子。
母亲的身影在半透明的门上投下一条长影,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墨阳,”门推开,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却带着些不可违抗的威严,“三模的分数查到没?”
许墨阳把鼠标动了动,屏幕上一行鲜红的分数高高悬在页面中央。
95。
他垂下眼,“查到了。”
“比上次低了三分。”
母亲的语气没有起伏,仿佛在陈述天气,“英语的语法题差在哪了?”
许墨阳咬了咬牙,他甚至下意识想解释是最近社团活动多了点——可他明白那不是母亲愿意听到的答案。
他把练习册推近一点,“我分析过题目,漏了一个定语从句。”
母亲没有说话,只在他身侧站了片刻。
许墨阳觉得屋里连温度都在慢慢升高。
他抿紧嘴唇,首到母亲长长叹了口气,“你要记得,育新竞争很激烈。
以后时间都要安排好,社团能不去就别去了。”
他点头,却没把目光从桌角的纸条上移开。
那是上周文学社新朋友林知微递给他的:“有空过来,聊聊海子和顾城。”
母亲坐在床头,继续翻着他的成绩单。
屋里死寂,让每一个数字都显得格外沉重。
许墨阳突然想起周笑川下午和他谈起的篮球队试训,那个男孩在操场上扑着汗水,却总能挤出朗朗笑声。
“你那朋友,那个成绩一般、总爱说笑的男孩。
别玩得太多。”
母亲忽然提到。
“他其实挺努力的,”许墨阳小声***。
母亲抬头,神色冷静,“你不是他。
你该更清楚,你的路不能偏。”
许墨阳收了收心,把数学卷子摊开。
父亲在客厅里看新闻,偶尔传来“高考改革学业压力”的评论。
家里一切都井井有条:饭菜热气腾腾,上课时间精确到秒,连窗帘都固定在同一个长度。
唯独许墨阳的心,不知该放在哪一格。
晚饭时,全家人静***着。
筷子碰盘,声音格外清脆。
母亲夹了一块鸡蛋到墨阳碗里,他感到一阵熟悉的温情,却被随后的问话冲散:“下周数学竞赛准备了吗?”
“快了,”他说。
他想说自己其实挺喜欢文学社的新朋友,也喜欢在课间操场和周笑川聊两句篮球,可这些话最后全都噎在了喉咙里。
灯光下,许墨阳的背影被拉得很长,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被人期待成一个模子里的孩子。
窗外的银杏叶又跌落几片,他悄悄用手机给林知微发了条消息:“你说,自我是怎么长出来的?”
她很快回了一个句号:“慢慢长。”
另一头,江辰熙独自坐在奶奶家昏黄的客厅里,屋里只剩闷声的钟表。
奶奶正在卧室休息,桌上放着一盒未喝完的中药汤。
他把编程笔记本合上,望着窗外模糊的电线杆出神。
“辰熙,小心别忘了熬药!”
奶奶的声线微弱,却带着温柔的催促。
“知道啦,奶奶。”
江辰熙应了一声,起身进了厨房。
他用老旧电热壶烧起水,仔细检查药包的剂量。
窗外的夜色很浓,只有隔壁的老邻居家灯还亮着。
他觉得世界很安静,仿佛剩他一个在对付这一切。
父母离异后的日子,他习惯了。
只有奶奶会在他回家时煮点甜汤,问问学校里的事。
他支支吾吾,什么都没讲。
育新重点班的成绩榜他只随手一扫,从不耽搁。
家里没有谁会问他的排名,奶奶只在他电脑旁放了一盘桂花糖。
“今天辛苦吗?”
奶奶叠好薄毯递给他。
“还可以。
就是有点头疼。”
奶奶脸上叹息的皱纹微微波动,她没再追问,“早点休息,别太累。
明天出门记得关窗户,初秋容易着凉。”
他点点头,心里泛起柔软的涟漪。
他其实也羡慕别人家热闹的晚饭和争吵,可更多时候,他觉得安静让他能喘口气。
育新课堂的喧嚣在他脑中像噪音,他宁愿钻在电脑旁敲代码,沉进自己的小世界。
江辰熙摸出手机,点开“青春小队”的群聊,看见周笑川正发了一条语音:“江神,明天社团选举,一起帮我撑场子呗?
我请你吃面,三倍肉!”
他犹豫片刻,回复了个表情:“想吃辣,少葱。”
群里方芷珊马上跟了一句:“你又宅着,出来活动一下!
明天见,不见不散!”
江辰熙浅笑,转头去给奶奶调药温。
他忽然觉得,自己虽然孤独,但并不是一个人。
夜渐深,育新中学的楼顶灯光还亮着,仿佛为这些少年的成长铺设一条彷徨的轨道。
许墨阳趁家里安静,翻出抽屉里一页诗。
他用铅笔勾画出一行淡淡的字,又放回角落。
在他心里,青春的答案还在慢慢生长。
另一边,江辰熙把调好的药递到奶奶床边,看她喝下小半杯。
奶奶微笑着说:“有你在家里,心就定些。”
他笑了笑,没有多说话。
窗外的夜风贴着玻璃,带来远处校门口的星星点点。
他打开笔记本,开始敲下新的代码。
他想,也许明天的社团选举,他真的该去看看。
而此刻,在育新的某个角落,青春小队的群聊跳动着新的消息。
林知微的头像亮起,方芷珊发来一串表情包,周笑川己约定操场见。
家庭的声音,或重或轻,依然回荡在他们青春的轨迹里。
不论是被家长期待着前进,还是倚靠温暖的亲情自我疗愈,他们都在属于自己的夜晚,悄悄摸索着成长的方向。
灯光未熄,银杏叶缓缓落下。
这条自我归途,才刚刚铺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