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机屏幕亮起，银行的短信通知像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我心中最后一丝火苗。
您尾号xxxx的储蓄卡账户余额为：135.24元。一百三十五块二毛四。
这就是我，一个一线城市所谓的高级软件工程师，连续加班三个月，每天凌晨三点才睡，
为公司核心项目“天穹计划”拼尽全力后，所拥有的全部身家。今天是第三个月的最后一天，
公司承诺的发薪日。然而，工资，依然没有到账。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躁而压抑的气氛。
办公室里，键盘敲击声稀稀拉拉，每个人都心不在焉，时不时地刷新着手机银行APP，
然后又失望地锁上屏幕。“墨哥，发工资了吗？”坐在我对面的实习生小李，
用气音小声问我，眼神里满是涉世未深的惶恐。他刚毕业，靠着花呗和借呗度日，
就等着这笔工资救命。我摇了摇头，喉咙有些发干。我叫林墨，
是这家名为“创梦科技”的公司的技术总监，也是“天穹计划”的首席架构师。三年前，
老板王浩找到我，用梦想、股权和兄弟情谊，把我从一家大厂挖了过来。他说：“林墨，
我们一起干一番事业！等公司上市了，你就是千万富翁！”我信了。我带着团队，
没日没夜地攻克技术难关。为了这个“天穹计划”，我几乎是以公司为家，
女朋友都因为我没时间陪她，跟我分了手。项目从一个概念，到如今即将交付的完整产品，
百分之九十的心血都是我熬出来的。然而，从三个月前开始，王浩就用各种理由拖欠工资。
第一个月，他说，公司正在进行A轮融资的关键时期，账上现金流紧张，让大家再坚持一下，
融资款一到，双倍工资加奖金。我们信了。大家勒紧裤腰带，继续玩命加班。第二个月，
他说，投资方尽职调查出了点小问题，需要时间解决，但问题不大。
他还特意请全体员工吃了顿人均五十的自助餐，画了一个更大的饼，说等项目交付，
就带大家去马尔代夫团建。大家的情绪开始有些不稳定，但看着即将成型的项目，
大部分人还是选择了忍耐。到了这个月，第三个月，王浩的说法又变了。他说，
融资已经敲定，但流程需要时间。客户的尾款也马上就到。他拍着胸脯保证：“这个月月底，
30号！所有工资、奖金、补偿，一分不少地打到各位卡上！”今天是30号，
下午五点五十分，距离下班还有十分钟。寂静的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像在等待审判。
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房东的微信：“小林，这个月房租该交了啊。
”我看着那135.24元的余额，自嘲地笑了笑。旁边的张伟，我的大学同学，
也是我介绍进公司的，他凑了过来，压低声音说：“墨哥，别急，王总不是说了嘛，
肯定会发的。咱们这个项目这么重要，他还能赖账不成？”我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张伟这个人，能力一般，但胜在听话，总觉得只要忍耐，一切都会好起来。就在这时，
办公室的大门被推开。老板王浩和人事经理刘姐走了进来，脸上挂着标准而虚伪的笑容。
王浩拍了拍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兄弟姐妹们！辛苦大家了！”他的声音洪亮，
充满了激情，仿佛公司不是在拖欠工资，而是在发放巨额奖金。“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
我们的‘天穹计划’，已经得到了客户的高度认可！最终的交付版本，
只剩下最后一点点的收尾工作了！”他环视一圈，目光在我们这些面无表情的脸上扫过，
然后继续说道：“我知道，大家最近都很辛苦，公司也面临了一些暂时的困难。我，王浩，
在这里向大家保证！只要我们拧成一股绳，完成这最后的冲刺，等项目尾款一到，
我给大家开庆功宴！发大红包！”他慷慨激昂，唾沫横飞，但就是闭口不提一个“钱”字。
终于，一个在公司干了五年的老程序员，鼓起勇气，
颤巍巍地举起手：“王总……那我们这个月的工资……”王浩的笑容僵硬了一秒，
随即又恢复了热情。他身旁的刘姐立刻接过了话头。刘姐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
永远画着精致的妆，笑里藏刀。她柔声细语地说：“大家的心情我们都理解。
公司就是我们的家，现在家里遇到了一点小困难，我们作为家人，难道不应该同舟共济吗？
王总为了这个项目，把自己的房子都抵押了，他比我们任何人都着急。大家再坚持一下，
好日子就在后头了。”好一个“同舟共济”。用我们的血汗，去渡他们自己的船。
我看着他们一唱一和，把一群等着工资吃饭的员工，硬生生说成了不懂事的“家人”，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些话，我已经听了三个月，耳朵都起了茧。我看到小李的脸涨得通红，
拳头捏得死死的，却不敢说一个字。我看到那位老程序员，在刘姐的“家人”理论下，
羞愧地低下了头，仿佛讨薪是一件多么可耻的事情。整个办公室，死一般的寂静。
王浩很满意这种效果。他清了清嗓子，准备做总结陈词。“所以，我希望……”“王总。
”一个冷静的声音打断了他。所有人都愣住了，齐刷刷地朝我看来。我站了起来，
椅子在地面上划出轻微的声响。我直视着王浩，平静地问：“今天30号了，
我们三个月的工资，什么时候发？我不要承诺，不要画饼，我要一个具体的日期。
”空气仿佛凝固了。王浩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冒犯的阴沉。
他死死地盯着我，像是在看一个不听话的叛徒。刘姐赶紧出来打圆场：“林总监，你看你，
怎么这么激动呢？王总这不是正在想办法嘛……”“我没有激动。”我打断她，
目光依然锁定在王浩身上，“刘姐，你也别跟我打太极。根据劳动合同法，
公司无故拖欠工资，是违法的。现在已经拖欠了三个月，我只想知道，钱，什么时候到账？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那些刚刚还低着头的同事，
此刻都偷偷地抬起了眼，目光里有惊讶，有担忧，也有一丝……期待。
王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大概没想到，我这个他平时最倚重、最“懂事”的技术核心，
会第一个站出来撕破脸。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冰冷：“林墨，你这是什么意思？
带头闹事吗？公司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天穹计划’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你在这里煽动大家的情绪，你想干什么？”一顶“煽动闹事”的大帽子，就这么扣了下来。
我笑了。是一种冰冷的，不带任何温度的笑。“王总，你搞错了。第一，我不是在闹事，
我是在合法地、理性地追讨我应得的劳动报酬。第二，我没有煽动任何人，
我只是问出了大家都不敢问的问题。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天穹计划’能到今天，
是我林墨带着技术部的人，拿命拼出来的。我们付出了劳动，就应该得到报酬。
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跟项目到没到关键时刻，没有任何关系。”我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
瞬间切开了他所有虚伪的伪装。王浩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显然被气得不轻。他指着我，
手指都在发抖：“林墨！你……你别忘了，是谁把你提拔到今天这个位置的！我把你当兄弟，
你就是这么对我的？为了点钱，连最基本的情分都不讲了？”他又开始打感情牌了。可惜，
我早就不是三年前那个热血上头的愣头青了。“王总，我们谈谈劳动法，别谈感情。
当初你画的股权大饼，到现在连个影子都没有。你说的兄弟情谊，就是让我和我的团队，
饿着肚子给你当牛做马？对不起，这样的兄弟，我高攀不起。”“你！
”王浩气得说不出话来。旁边的张伟急得满头大汗，他用力地拽我的衣角，
压着嗓子说：“墨哥，你疯了！别说了！跟王总服个软，不然工作都保不住了！
”我没有理他，只是冷冷地看着王-浩，等待他的回答。办公室里，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俩身上。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讨薪了，而是一场尊严的对决。终于，
王浩似乎是冷静了下来。他脸上的愤怒褪去，换上了一种更加阴冷的表情。他死死地盯着我，
一字一句地说道：“好，林墨，你要一个日期是吧？我给你。”他顿了顿，
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天穹计划’的所有代码、文档、技术资料，全部交接清楚。
等客户的尾款到账，我不仅把你们的工资结了，还给你们发奖金。
”他这话听起来似乎很合理。但在场的程序员都听出了里面的陷阱。“所有代码”，
意味着我要交出项目的全部控制权。一旦东西到了他手上，
我们这些开发者就失去了最后的筹码。到时候，别说工资，他就算把公司注销跑路，
我们也拿他没办法。这根本不是承诺，这是赤裸裸的威胁。用我们的劳动成果，
来要挟我们放弃追讨薪资的权利。张伟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他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哀求。而我，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心里最后一点犹豫和幻想，
也彻底破灭了。我看着王浩那张自以为胜券在握的脸，看着刘姐那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看着周围同事们或同情或懦弱的眼神。我突然觉得无比的可笑。我为之奋斗了三年的事业，
我为之牺牲了健康和感情的梦想，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时丢弃的筹碼。我笑了，
这次是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王总，你这是在威胁我吗？”王浩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胸，
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我不是在威胁你，林墨。我是在给你一个机会。
一个拿回你工资的机会。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选。”“我确实是聪明人。
”我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所以我知道，如果我今天把代码交给你，
我将一分钱都拿不到。”我的目光扫过整个办公室，扫过每一张熟悉的脸。“各位，
王总的意思，大家也都听明白了。他想让我们先交出‘天穹计划’，再谈发工资的事。
这就像什么呢？就像绑匪让你先把赎金交了，至于人质放不放，全看他的心情。
”我这话说得极其直白，几个年轻同事的脸瞬间就变了。刘姐立刻尖声反驳：“林墨！
你不要血口喷人！王总怎么会是那种人？你这是在污蔑公司！”“是不是污蔑，
你们心里清楚。”我懒得再跟她废话，重新看向王浩，“王总，我再问最后一遍，工资，
今天发，还是不发？”王浩的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代码交出来，就发。”“好。”我点了点头。然后，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我走回自己的工位，坐下，打开了我的笔记本电脑。
张伟长舒了一口气，以为我妥协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小声说：“这就对了，墨哥，
识时务者为俊杰……”王浩和刘姐的脸上也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在他们看来，
我终究还是一个要为五斗米折腰的打工仔，再怎么强硬，也拗不过资本家的大腿。
我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办公室里只有清脆的键盘声在回响。王浩翘着二郎腿，
悠闲地等着我交接。几分钟后，我停下了手。我转过头，看着王浩，平静地说：“王总，
东西我已经处理好了。”“很好。”王浩满意地点点头，“把权限交接给张伟，
然后你可以去财务那里结账了。”他已经开始过河拆桥了。张伟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和窃喜，
他走到我身边，准备接收我的工作。我却没有看他，而是拿起鼠标，轻轻一点。
我身后的投影仪幕布，原本是公司的LOGO，瞬间切换成了我的电脑桌面。桌面上，
一个巨大的文件夹被命名为——“创梦科技拖欠薪资&违法用工证据”。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王浩的笑容瞬间凝固在了脸上。我点开那个文件夹，
里面是无数个子文件夹，命名清晰，井井有条。
2023年加班记录含打卡截图、工作日志、版本提交记录
王浩、刘姐承诺发薪聊天记录截图&录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