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雨夜,为了五十块加班费,我蹬着不知几手的电动车,在凌晨的雨幕里艰难前行。
途经一座石桥,不经意地一瞥,目光却被湖面盯住了。
雨丝在昏黄的路灯下织成金色的纱,湖面被击碎成万千片粼粼的银箔。
一种莫名的力量,鬼使神差地让我停下车,怔怔地倚在栏杆上。
冰凉的雨水顺着发丝滑进脖颈,记忆竟被这湿冷的触感,猛地拽回到了1994年,那个我生命起点,也是噩梦开端的炎夏。
1994年7月21日,热浪黏稠。
一个女婴在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产房里降生。
她的到来未曾带来喜悦,只因不是母亲期盼的男丁。
“没用的东西。”
这或许是她听见的第一句评判。
她的母亲,在耗尽气力后,只余满腔厌恶,甚至不愿多看一眼,当天便独自离开了医院,将这个新鲜的、嘤嘤啼哭的生命,像丢弃一件垃圾般,遗弃在了出生的那一刻。
与此同时,在一个偏远闭塞的村庄,一户人家正被巨大的阴影笼罩。
家中的三儿子因斗殴受伤,未能及时救治而悄然离世。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近在眼前,长子为了瞒住年近八旬、风烛残年的老父,想出了一个无奈又残忍的法子:领养一个婴孩,谎称是老三的骨肉,托付给二老照料,只说是孩子的父亲外出打工了。
于是,命运的齿轮开始错位转动。
那个被遗弃的女婴,成了安抚垂暮老人的工具,被带回了这个家。
本以为一切都会好,可是上天怎么会让人的命运这般顺利呢……不知不觉,时间过得很快,小婴儿己经长到1岁多了,刚刚学会站立,爷爷就撒手人寰了。
只剩下奶奶一个人了。
奶奶浑浊的眼里,实在分不出一丝爱给这个‘多余’的孩子。
她有自己的心头肉大儿子生的壮实孙子,女儿家的胖外孙。
对这个捡来的、瘦弱得像只小猫的丫头,只有日渐沉重的负担与不耐。
老爷子走了,维系她与这个家最后的一丝名义也断了。
她开始像处理一件滞销的旧物般,急切地想为小女孩寻个下家。
往后的几年,成了小女孩记忆里一段颠沛流离的噩梦。
她像一件无人想要的行李,被奶奶领着,从一户人家转到另一户。
有时是因她夜里想家哭醒,吵了人家清梦;有时是人家觉得她‘眼神太沉,不像个孩子’,怕养不亲。
每一次被退回来,奶奶的脸色就更加阴沉一分。
小小的她,还不懂什么叫尊严,却早己尝尽了被嫌弃的滋味。
她只能伸出枯瘦的小手,死死拽住奶奶布满老茧的衣角,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奶奶,别送我走…我吃很少的,我会捡瓶子,我还能给你捶腿…求求你’ 不知是这泪水终究焐热了老人心底一丝残存的柔软,还是她实在折腾不动了,奶奶终于不再将她送走。
从此,“一老一小”,两道佝偻的身影,成了村里一道固定的‘风景’。
清晨,奶奶拄着棍子,她则拖着比她还大的蛇皮袋,蹒跚在每一个垃圾堆与废品站之间。
渴了,就敲开陌生人的门,她会使出浑身解数,用脏兮兮的小脸挤出最甜的笑,唱一首跑调的歌,或笨拙地跳两下,只为换一碗清水,半个馒头。
那时她不懂什么叫尊严,她只知道,肚子饿的时候,什么都比不上一点能果腹的食物。
眼看着这个我快到了上学的年纪,可是奶奶没有收入来源,捡破烂也仅仅够生活,根本交不起学费,村里的村长找到了奶奶,说娃娃长大了,还是个女娃子,如果不上学,将来如何生活,他做主,学校是可以先入学,学杂费可以欠着慢慢还,就是这样,在村主任签的担保下,我成功入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