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殿前的青石广场上,密密麻麻站满了身穿道袍的弟子。
无人交谈,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只有山风穿过千年殿宇,发出低沉的呜咽。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跪在殿前那个笔首的身影上。
张清源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道袍,己经被晨露打湿。
水珠顺着他束发的木簪滑落,流过清瘦的脸颊,滴在冰冷的石板上。
他跪得笔首,像后山那棵被雷劈过却依然挺立的青松,只有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殿檐下,须发皆白的天师玄诚真人手持拂尘,面容平静如古井深潭。
可若细看,便能发现他握着拂尘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弟子张清源。”
玄诚真人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广场,“你命犯七杀,孤星刑克,煞气己成。”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狠狠钉进张清源的耳中。
他猛地抬头,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师父!
弟子自入山门,谨守门规,勤修不辍,从未......命数如此,非关品行。”
玄诚真人打断他,声音里带着难以察觉的疲惫,“留你在山中,非但你自身道途断绝,更恐劫数蔓延,祸及龙虎山千年基业。”
拂尘轻轻一挥,仿佛拂去的是世间尘埃,也拂断了张清源与龙虎山二十年的缘分。
“今收回道牒,削去道籍。
念你修行不易,只封你奇经八脉,废你七成功力,留你三分修为,下山之后,好自为之。”
张清源浑身剧震,仿佛遭受了雷击一般,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一股腥甜的味道涌上喉头,他想要呕吐,但却强行忍住了。
那股味道在他的喉咙里翻滚着,让他感到一阵恶心。
“封经脉,废功力,逐出山门!”
这几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一般,狠狠地烫在他的神魂上,让他的灵魂都为之战栗。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利剑,无情地刺穿他的心脏,带来无尽的痛苦和绝望。
两名戒律堂弟子面无表情地走上前来,他们的面容冷硬如冰,毫无一丝怜悯之意。
其中一人伸手除下了张清源头顶的道冠,那道冠是他作为道士的象征,如今却被轻易地剥夺了。
紧接着,西只手掌如同铁钳一般紧紧抵在他的背心要穴上。
一股霸道的内力如汹涌的洪流般瞬间冲入他的体内,将他苦修二十年的真气搅得七零八落。
那内力如同一头凶猛的野兽,在他的经脉中肆虐,所到之处,经脉尽断,真气也被封禁得死死的。
张清源只觉得体内一阵剧痛袭来,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他的血肉。
与此同时,一种极致的空虚感也涌上心头,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无比沉重,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起来,他的头一阵晕眩,险些当场栽倒在地。
然而,他死死咬住牙关,用尽全身的力气硬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他不能在这些人面前示弱,他不能让他们看到自己的狼狈和不堪。
终于,他强忍着剧痛,缓缓转过身来,面对着那长长的、湿滑的、通往山下的石阶。
那石阶在雨水中显得格外湿滑,仿佛是一条通往地狱的道路。
山门在他身后缓缓闭合,发出沉重而悠长的“吱呀”声,就像是一个垂死之人的最后叹息。
随着那“轰”的一声巨响,山门彻底关闭,将他与过去的一切彻底隔绝开来。
雨,下得更大了,如瓢泼一般倾泻而下,无情地打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