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延冬等人走得差不多,才慢慢收拾书包。
他把书一本本对齐,拉链拉到顶,动作仔细得像完成仪式。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低头走着,数着地上的砖缝,好像这样就能躲开这座陌生城市的庞大。
走过两个路口,快到那个叫"家"的地方时,前面传来惊呼声。
一位阿姨连人带电瓶车摔在路边,手肘和膝盖都擦破了。
几个路人看了一眼,继续往前走。
余延冬停下脚步。
山里长大的记忆涌上来——奶奶常说"搭把手",邻居有事从不旁观。
他做不到像城里人那样走开。
他快步走过去:"阿姨,我帮您。
"他先扶起电瓶车,再小心扶起阿姨。
"谢谢你啊同学。
"阿姨感激地拍他的手臂。
余延冬摇摇头,看见伤口还在渗血。
他抬头找到街角的药店:"您坐一下,我去买碘伏。
"不等阿姨回答,他己经跑过马路。
聂雅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暖暖的。
这孩子话不多,做事却利落。
余延冬很快跑回来,买了碘伏和创可贴。
他蹲下身,小心地给伤口消毒。
"同学你叫什么?
是附近高中的吧?
""余延冬。
""延冬,周末来阿姨家吃饭吧,得谢谢你。
"余延冬贴创可贴的手顿了一下:"不用了阿姨。
""要的,不然我过意不去。
"聂雅看着他,"给阿姨留个电话吧?
"余延冬抿紧唇。
阿姨眼里的真诚,让他想起山里的乡亲。
他沉默几秒,报出号码。
聂雅存好号码,笑了:"周末联系你,一定要来啊。
"余延冬匆匆道别,几乎是小跑着离开。
他心里乱糟糟的,说不清什么感觉。
另一边,聂胜寒打完球走出校门,看见妈妈坐在路边,膝盖手肘都贴着创可贴。
"妈!
怎么了?
"他冲过去。
"没事,摔了一下。
""怎么这么不小心!
""下班顺路来接你嘛。
"聂雅笑笑,"幸好有个同学帮我,还去买药。
""哪个班的?
得谢谢人家。
""清瘦安静的男生,我请他来家里吃饭了。
""清瘦安静?
"聂胜寒撇嘴,"我新同桌就那样。
""你同桌怎么了?
""别提了,跟他说句话都不理。
"聂雅摇头:"人家可能内向,你要多关心同学。
"聂胜寒还想说什么,看着妈妈的伤又咽了回去,闷闷不乐地坐上电瓶车。
余延冬回到"家",付丽正坐在沙发上按遥控器。
"回来了?
吃饭了吗?
""吃过了。
"他径首走向房间。
"延冬……在新学校习惯吗?
""还行。
""老师呢?
课程跟得上?
""嗯。
"这时一个小女孩跑出来,是付丽和宋国立的女儿宋小婉。
"妈妈,这个哥哥为什么住我们家?
他爸爸妈妈不要他了吗?
"付丽脸色一下子白了:"小婉!
回房间去!
"余延冬握着门把的手收紧,指节发白。
他死死咬着唇,一动不动。
宋小婉被吓到,哭着跑回房间。
这时宋国立回来了,看到这场面,脸上掠过一丝了然。
付丽急忙解释:"小婉乱说话……"宋国立摆手打断,挂起笑容走向余延冬:"这就是延冬吧?
把这里当自己家,别拘束。
小孩子说话别往心里去。
"余延冬身体僵硬,没有回应。
"是个懂事的孩子。
"宋国立点点头,"安心住下。
""谢谢叔叔,我写作业了。
"余延冬迅速开门进屋,关上门。
他背靠门板坐下,听见外面隐约的说话声和小女孩的哭声。
过了很久,他走到书桌前,看着窗外陌生的灯火,拿出奶奶的照片。
指尖轻抚照片上慈祥的笑容,他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
在这个不属于他的"家"里,他要更沉默,更小心,守住奶奶留给他的那份倚仗周末在沉默中过去。
余延冬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除了吃饭洗漱很少出门。
付丽试着和他说话,他都不接茬。
宋小婉现在看到他就躲,宋国立还是那副温和样子,但笑意不达眼底。
周一到校,余延冬和聂胜寒继续冷战。
两人各占桌子一边,像有堵墙隔着。
聂胜寒故意弄出声响,和后排说笑,余延冬始终不理。
周三体育课,男生们打篮球。
余延冬请假坐在树下做题。
聂胜寒的死党赵磊看不惯他,故意把球砸向他。
球撞在余延冬眼镜上,镜框在他脸上划出血痕。
他捂住脸,皱眉捡起眼镜。
聂胜寒冲过来对赵磊吼:"***没长眼睛?
"赵磊嬉皮笑脸:"手滑了。
"聂胜寒没理他,转头看余延冬。
见他沉默捂着脸,心里那点不满变成了复杂情绪。
"都散了!
"他赶走其他人,对余延冬说,"脸破了,去医务室。
"余延冬看他一眼,没拒绝。
两人一前一后去医务室,一路无话。
校医说只是擦伤。
出来后,聂胜寒让余延冬先***室,自己去找赵磊。
"你故意砸人?
"他拽住赵磊。
"帮你出气啊寒哥。
""用不着!
去道歉!
"赵磊不情愿,被聂胜寒押到余延冬面前:"对不起。
"余延冬抬头,目光掠过赵磊,在聂胜寒脸上停了一瞬,点点头。
晚自习,余延冬做完题,看见聂胜寒在啃数学题。
他撕了张纸条,写下"谢谢你",推过去。
聂胜寒看到纸条,愣了一下,嘴角弯起来。
他写了一张推回去:"晚自习禁止传小纸条!
[笑脸]"余延冬看完,把纸条收起来,没回应。
聂胜寒又写:"怎么不回了?
"余延冬在他写的那行字下面画圈,箭头指向自己,推回去。
聂胜寒看着被圈出来的字,哭笑不得。
这时班主任出现在后门:"余延冬,聂胜寒!
拿着纸条站外面去!
"全班看过来。
两人红着脸起身,拿着纸条走出教室。
走廊很安静。
两人靠墙站着,半天没说话。
聂胜寒捏着纸条,偷看余延冬。
想到刚才纸条来往和现在罚站,他觉得好笑,轻轻嗤了一声。
余延冬转过头。
两人对视。
没有对立,没有课堂约束,只剩同为"难友"的窘迫。
看着对方不自在的表情,两人同时弯了弯嘴角。
虽然很快别开脸,但笑意己经在眼里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