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写字楼的声控灯都懒得搭理我了。

我趿拉着拖鞋，从工位走到走廊尽头，每一步都得用力跺脚，才能在黑暗里给自己走出一条光路。

我叫江言，广告公司实习生，工号9527。说好听点是创意部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说难听点，就是个高级跑腿的，顺便干点杂活。

今天晚上，整个部门都被创意总监裴千俞留下来加班。

她就坐在玻璃办公室里，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对着电脑，面无表情。一个标点符号没对齐的PPT，被她当场砸回负责人脸上，骂了足足十分钟，唾沫星子都能浇灌一盆绿萝了。

“做不完，谁也别想走。”这是她的原话。

晚上十点，同事们陆续搞定，像一群被放出笼的鹌鹑，连滚带爬地跑了。只有我，还有另一个实习生许志飞，被留下来整理会议纪要和成堆的资料。

许志飞家里有路子，说是副总的远房亲戚，每天上班摸鱼，下班法拉利。他随便弄了两下，就找借口溜了。

烂摊子，自然就全到了我头上。

我走到茶水间，想接杯咖啡续命。刚推开门，就听见里面有压抑的说话声。

是裴千俞。

她的声音很低，没了白天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反而带着点……疲惫？

“钱不够我再想办法，你先把药吃了。别喝酒，听见没？”

我愣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这种时候撞见上司的私事，比上班迟到还致命。

我下意识地缩回脚，准备溜之大吉。

“谁在外面？”

她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像一把冰锥子，直接扎进我耳朵里。

完了。

我头皮一炸，硬着生生地挤出一个笑，推开门：“裴总监，我……我来接杯水。”

裴千俞已经挂了电话，正把手机塞回口袋。她眼圈有点红，但眼神还是冷的，上下扫了我一眼。

“江言？”她记得我的名字，这让我有点意外。

“是，裴总监。”我赶紧低下头，假装去找杯子。

“都弄完了？”

“快了，就剩下最后一点资料分类。”

她没说话，茶水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饮水机在咕嘟咕嘟地响。我感觉她的目光一直落在我背上，像探照灯一样，把我从里到外照了个通透。

“辛苦了。”

她忽然扔下这三个字，转身就走。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又孤单的“嗒、嗒”声，很快就消失在走廊拐角。

我长长地舒了口气，感觉后背都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