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卿平身。”
皇帝的声音带着病中的沙哑,“北境军饷一事……陛下,”谢珩从容起身,目光掠过龙榻边小几上那盘未动过的杏仁酥——与公主昨日在御花园拈起的是同一款,“军饷之事臣己有对策,倒是陛下该保重龙体。”
皇帝疲惫地摆手:“昭阳那孩子昨日还念叨,说御花园的蝴蝶不如去年多了。”
谢珩眼底掠过极淡的笑意。
那位公主殿下确实在追蝴蝶,但那双眼睛在看向他时,分明藏着比蝴蝶更灵动的心思。
---三日后,赏春宴。
李昭阳坐在皇后下首,正捏着一块芙蓉糕小口品尝。
席间贵女们谈论着胭脂水粉,她适时露出恰到好处的懵懂,仿佛对这些一窍不通。
首到谢珩的身影出现在曲廊尽头。
她立即放下糕点,端起酒杯快步走去,在离他三步远时“不慎”绊了一下。
“殿下小心。”
他稳稳扶住她的手臂,掌心温度透过薄纱传来。
李昭阳抬头,眼中漾着精心计算过的慌乱:“谢、谢大人……”她注意到他今日换了那枚青玉玉佩,转而系上了她昨日称赞过的羊脂白玉佩。
“臣记得殿下不擅饮酒。”
他取走她手中的酒杯,指尖若有似无擦过她的手腕。
“父皇说……说我该学学了。”
她垂下眼帘,长睫轻颤,“毕竟,不能再像个孩子了。”
这话说得极妙,既点明皇帝对她婚事的考量,又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无措。
她等着他的回应。
谢珩却只是轻笑,将酒杯放回侍从托盘:“殿下确实长大了。”
他目光落在她发间新簪的珊瑚钗上——那是他昨日命人送进宫的。
就在他转身欲走时,李昭阳突然低声道:“那日谢大人说锦鲤争食……我后来去看,才明白大人的意思。”
他脚步微顿。
“弱肉强食,”她抬起眼,目光清澈得像个求教的学生,“是不是就像朝堂一样?”
这话大胆得近乎危险。
若他答是,便是承认对朝局不满;若答不是,又显得虚伪。
谢珩回身,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位“天真”的公主。
春日的阳光柔和地洒在她的身上,透过她的瞳孔,仿佛能看到一个明亮而温暖的世界。
然而,在那瞳孔的深处,却映着他的倒影,清晰而又模糊。
他的身影在她的眼中若隐若现,像是被一层薄纱所笼罩,让人难以捉摸。
但那锐利的目光,却如同春日里的阳光一般,首首地穿透了那层薄纱,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她的面前。
这锐利的目光,本不应该出现在深宫里。
这里的人们,习惯了含蓄和委婉,习惯了用微笑和言语来掩饰内心的真实想法。
但他的目光,却如同寒冬里的寒风,冰冷而又刺骨,让人无法忽视。
“殿下,”他微微俯身,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您比锦鲤聪明得多。”
等到他离开时,李昭阳站在原地,指尖轻轻的抚过腕间被他碰触过的地方。
她知道,第一步棋,落下了。
而走出水榭的谢珩,摩挲着腰间的羊脂玉佩,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这场戏,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