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屠户那破锣嗓子，像根搅屎棍，把何青蒿和林七婶之间那点刚刚升温的、黏糊糊的气氛给搅和得稀碎。
何青蒿心里骂骂咧咧，面上却得装出一副“医者父母心”的淡定模样，送走了眼神闪烁、脸颊绯红的林七婶。
临出门，林七婶还回头飞了他一个眼风，压低声音说：“青蒿，过两天婶子再来找你‘仔细瞧瞧’……”瞧着那扭得跟水蛇似的背影，何青蒿摸了摸下巴，心里那点被张屠户打断的郁闷散了不少，反倒生出几分期待。
这春溪村的“病”，看来是越治越有滋味了。
他这边刚送走“疑难杂症”，还没喘口气，院门又被拍响了。
这次动静不大，带着点怯生生。
开门一看，是个面生的年轻媳妇，低着头，身子单薄得像张纸，脸上还带着没褪尽的淤青。
何青蒿眯眼一瞅，认出来了，是村西头老光棍刘老五年前不知道从哪个更穷的山沟里“买”回来的婆娘，叫李秀英。
平时在村里见人都不敢抬头，像个影子。
“何……何医生……”李秀英声音小的跟蚊子似的，双手紧张地绞着洗得发白的衣角，“俺……俺想找您瞧瞧病……”何青蒿侧身让她进来：“进屋说。
哪儿不舒服？”
李秀英挪进屋里，还是不敢抬头，手指下意识地捂着小腹：“就……肚子疼……下面……下面也不干净，哩哩啦啦的……”何青蒿让她坐下，习惯性地想去号脉，却瞥见她手腕上也有几道紫红的掐痕。
他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这伤，一看就是新伤叠旧伤。
“手伸出来，我看看脉。”
何青蒿语气放缓和了些。
指尖搭上冰凉的手腕，脉象沉涩无力，尺脉尤甚，还带着点弦紧之象。
这是长期忧思惊恐、气血瘀滞，兼有下焦湿热的表现。
再结合她身上的伤和症状，何青蒿心里大概有了谱。
这多半是长期遭受暴力，导致盆腔慢性炎症迁延不愈，甚至可能有轻度的内膜损伤。
“你这病，有些日子了吧？”
何青蒿收回手，语气平静。
李秀英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惊恐，随即又迅速低下，眼泪啪嗒啪嗒就掉了下来，砸在膝盖上。
“刘老五打的？”
何青蒿首接点破。
在村里，这不是秘密。
李秀英身子一抖，哭得更凶了，算是默认了。
何青蒿心里叹了口气。
这病，根子不在身，在心，在那个挨千刀的刘老五身上。
他这医术，能化开她肚子里的瘀血，能清了她下焦的湿热，可能化开她心里的恐惧和身上的新伤吗？
“你这病，能治。”
何青蒿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但光吃药不行。
你得听我的，按时来换药，做治疗。
而且……”他顿了顿，看着李秀英颤抖的肩膀，“你这身子，不能再挨打了。
再打，华佗再世也救不了。”
李秀英抬起泪眼，茫然又绝望地看着他：“可……可俺能咋办……”何青蒿从墙角一个破木箱里翻找起来。
那里面除了药材，还有几本他当年学针灸时买的经络穴位图册，以及……一本用油布包着的、纸张发黄的《赤脚医生手册》。
他翻到某一页，指着上面一个被标注出来的人体穴位图，递到李秀英面前。
“认得字不？”
李秀英摇摇头。
“不认字没关系，看图。”
何青蒿指着图上大腿内侧一个点，“这个地方，叫‘足五里’，还有个地方，在胳肢窝下面点，叫‘极泉穴’。”
他又指向颈侧一个点，“这儿，叫‘人迎穴’。”
李秀英看得懵懵懂懂。
何青蒿压低声音，脸上带着点高深莫测的邪气：“你记住这几个地方。
下回刘老五再要打你，或者……要跟你同房的时候，你趁他不注意，用指甲，或者找个簪子头，照这几个地方，使劲掐！
用力按！”
李秀英吓得脸都白了：“这……这会出人命不？”
“出不了人命！”
何青蒿笃定地说，“但能让他瞬间半边身子发麻，使不上劲，严重点的能让他喘不上气。
足够你跑出来，或者让他消停一会儿。”
这是中医里的急救穴位，用于缓解急性疼痛或晕厥，被他活学活用了。
他看着李秀英惊疑不定的眼神，补充道：“这是救急的法子，治标不治本。
但你得让他知道，你不是随便他揉捏的面团。
你越怂，他越来劲。
你硬气一回，他反而可能怵你。”
接着，他又拿出几包草药：“这是外敷的，消肿化瘀。
这是内服的，清热利湿。
你先用着。
三天后，这个点过来，我给你行一次针，效果快些。”
他特意选了个下午，村里人大多下地干活的时间。
李秀英拿着药，看着图上那几个点，眼神复杂，有恐惧，有一丝微弱的希望，更多的是茫然。
她嗫嚅着问：“多……多少钱？”
何青蒿摆摆手：“先拿着用吧，等你好了再说。”
对刘老五那种货色，他敢敲竹杠，对李秀英这样的可怜人，他这“邪医”心里那点良善还在。
送走一步三回头的李秀英，何青蒿靠在门框上，看着远处起伏的青山，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他这医术，救得了身，可能救得了命吗？
正感慨着，隔壁墙头又探出半个身子，是林七婶。
她手里拿着个鞋底，一边纳一边似笑非笑地问：“青蒿大侄子，业务挺忙啊？
刚送走的是刘老五家那个受气包？”
何青蒿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林七婶嗤笑：“她那病，是刘老五打出来的！
你治得了她身上的伤，还能治得了刘老五那混球的手？”
她话锋一转，眼神往何青蒿身上瞟，“要我说，你还不如好好琢磨琢磨，怎么治治你七婶我这心里头的‘病’……”何青蒿乐了，这林七婶，真是无时无刻不在给他出考题。
他抬头望天，悠悠地说：“七婶，病要一口一口治，饭要一口一口吃。
您那病，是慢性病，得慢养。
急不得。”
阳光透过枣树的枝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春溪村的日子，有无奈，有算计，有暧昧，似乎……也开始有点沉甸甸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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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边刚送走“疑难杂症”，还没喘口气，院门又被拍响了。
这次动静不大，带着点怯生生。
开门一看，是个面生的年轻媳妇，低着头，身子单薄得像张纸，脸上还带着没褪尽的淤青。
何青蒿眯眼一瞅，认出来了，是村西头老光棍刘老五年前不知道从哪个更穷的山沟里“买”回来的婆娘，叫李秀英。
平时在村里见人都不敢抬头，像个影子。
“何……何医生……”李秀英声音小的跟蚊子似的，双手紧张地绞着洗得发白的衣角，“俺……俺想找您瞧瞧病……”何青蒿侧身让她进来：“进屋说。
哪儿不舒服？”
李秀英挪进屋里，还是不敢抬头，手指下意识地捂着小腹：“就……肚子疼……下面……下面也不干净，哩哩啦啦的……”何青蒿让她坐下，习惯性地想去号脉，却瞥见她手腕上也有几道紫红的掐痕。
他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这伤，一看就是新伤叠旧伤。
“手伸出来，我看看脉。”
何青蒿语气放缓和了些。
指尖搭上冰凉的手腕，脉象沉涩无力，尺脉尤甚，还带着点弦紧之象。
这是长期忧思惊恐、气血瘀滞，兼有下焦湿热的表现。
再结合她身上的伤和症状，何青蒿心里大概有了谱。
这多半是长期遭受暴力，导致盆腔慢性炎症迁延不愈，甚至可能有轻度的内膜损伤。
“你这病，有些日子了吧？”
何青蒿收回手，语气平静。
李秀英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惊恐，随即又迅速低下，眼泪啪嗒啪嗒就掉了下来，砸在膝盖上。
“刘老五打的？”
何青蒿首接点破。
在村里，这不是秘密。
李秀英身子一抖，哭得更凶了，算是默认了。
何青蒿心里叹了口气。
这病，根子不在身，在心，在那个挨千刀的刘老五身上。
他这医术，能化开她肚子里的瘀血，能清了她下焦的湿热，可能化开她心里的恐惧和身上的新伤吗？
“你这病，能治。”
何青蒿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但光吃药不行。
你得听我的，按时来换药，做治疗。
而且……”他顿了顿，看着李秀英颤抖的肩膀，“你这身子，不能再挨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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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秀英抬起泪眼，茫然又绝望地看着他：“可……可俺能咋办……”何青蒿从墙角一个破木箱里翻找起来。
那里面除了药材，还有几本他当年学针灸时买的经络穴位图册，以及……一本用油布包着的、纸张发黄的《赤脚医生手册》。
他翻到某一页，指着上面一个被标注出来的人体穴位图，递到李秀英面前。
“认得字不？”
李秀英摇摇头。
“不认字没关系，看图。”
何青蒿指着图上大腿内侧一个点，“这个地方，叫‘足五里’，还有个地方，在胳肢窝下面点，叫‘极泉穴’。”
他又指向颈侧一个点，“这儿，叫‘人迎穴’。”
李秀英看得懵懵懂懂。
何青蒿压低声音，脸上带着点高深莫测的邪气：“你记住这几个地方。
下回刘老五再要打你，或者……要跟你同房的时候，你趁他不注意，用指甲，或者找个簪子头，照这几个地方，使劲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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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秀英吓得脸都白了：“这……这会出人命不？”
“出不了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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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中医里的急救穴位，用于缓解急性疼痛或晕厥，被他活学活用了。
他看着李秀英惊疑不定的眼神，补充道：“这是救急的法子，治标不治本。
但你得让他知道，你不是随便他揉捏的面团。
你越怂，他越来劲。
你硬气一回，他反而可能怵你。”
接着，他又拿出几包草药：“这是外敷的，消肿化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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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用着。
三天后，这个点过来，我给你行一次针，效果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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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秀英拿着药，看着图上那几个点，眼神复杂，有恐惧，有一丝微弱的希望，更多的是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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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刘老五那种货色，他敢敲竹杠，对李秀英这样的可怜人，他这“邪医”心里那点良善还在。
送走一步三回头的李秀英，何青蒿靠在门框上，看着远处起伏的青山，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他这医术，救得了身，可能救得了命吗？
正感慨着，隔壁墙头又探出半个身子，是林七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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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治得了她身上的伤，还能治得了刘老五那混球的手？”
她话锋一转，眼神往何青蒿身上瞟，“要我说，你还不如好好琢磨琢磨，怎么治治你七婶我这心里头的‘病’……”何青蒿乐了，这林七婶，真是无时无刻不在给他出考题。
他抬头望天，悠悠地说：“七婶，病要一口一口治，饭要一口一口吃。
您那病，是慢性病，得慢养。
急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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