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板隔绝了客厅那令人作呕的虚伪暖意和云岚甜腻恶毒的声音，却隔绝不了这间佣人房渗入骨髓的阴冷和挥之不去的淡淡霉味。
云眠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上，怀里紧紧抱着那个空了的保温桶，额头抵着同样冰凉的桶盖，很久很久，才从那灭顶的窒息感中找回一丝呼吸的力气。
窗外，秋雨依旧不知疲倦地敲打着玻璃，声音单调而冰冷，像极了此刻他胸腔里空洞的回响。
空桶。
空荡荡的心。
十八年渴望的“家”，最后只换来一条通往佣人房的阴暗走廊，和这间不足十平米、连扇正经窗户都没有的逼仄牢笼。
他撑着门板，慢慢站起来。
膝盖因为久坐和寒冷有些僵硬发麻。
狭小的房间里，只有一张窄小的单人床，铺着洗得发白、看起来就硬邦邦的薄被褥；一个掉漆严重的旧衣柜；一张摇摇晃晃的小桌，上面放着一个搪瓷杯，杯口磕破了一点瓷。
墙角堆着几个蒙尘的杂物箱。
唯一的“窗户”，是靠近天花板的一个狭小气窗，透进来的光线微弱得可怜。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和久未住人的灰尘气息。
这里的一切，都在无声地宣告着他的地位——一个不受欢迎的、多余的闯入者，一个连客房都不配拥有的“少爷”。
云眠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自嘲弧度。
也好。
至少，清净。
他将那个视若珍宝的空保温桶小心翼翼地放在小桌上，旁边是奶奶留下的那个旧搪瓷杯。
这两样东西，是他与过去、与真正亲人最后的、唯一的联系了。
他打开那个半旧的帆布包，里面东西少得可怜。
几件洗得发白、款式陈旧的换洗衣物，叠得整整齐齐。
一本边角卷起的旧相册，封面是模糊的风景。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打开相册，只是把衣物拿出来，放进了那个空荡荡的旧衣柜里。
衣柜里散发出一股陈腐的木料气味。
做完这一切，他感到一阵虚脱般的疲惫从西肢百骸涌上来。
不是身体的累，而是心被掏空、被反复碾碎后的那种麻木的倦怠。
他走到那张窄床边坐下，床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他脱掉湿透的帆布鞋和袜子，冰冷的脚踩在同样冰冷的地板上，寒意首冲天灵盖。
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咕噜”一声轻响。
从早上得知奶奶不行了，到处理完后事，再到被云家派来的车一路沉默地接到京市，他几乎滴水未进。
胃里空得发慌，隐隐作痛。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了，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云眠动作一顿，没有立刻回应。
门外的声音停了停，又敲了两下，接着是张妈——那个在客厅被云岚吩咐拿毛巾的佣人——压低了的声音：“云眠……少爷？
您睡了吗？
太太……让我给您送点吃的过来。”
太太？
周雅？
云眠心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的涟漪。
是出于母亲迟来的、微乎其微的愧疚？
还是仅仅为了维持云家表面上的体面，不想落人口实？
他走过去，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张妈，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面容和善的妇人，手里端着一个托盘。
托盘上放着一碗清汤寡水的白米粥，几根蔫了吧唧的咸菜，还有半个……冷硬的馒头？
旁边倒是放着一杯水。
张妈对上云眠平静无波的眼神，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不忍，飞快地低下头，小声道：“少爷，您……您凑合吃点吧。
厨房……厨房这会儿没什么现成的热乎东西了。”
她不敢说，这是云岚少爷“特意”吩咐的，说新来的“哥哥”坐了一天车，大鱼大肉怕他肠胃受不了，吃点清淡的养养胃最好。
云眠的目光在那份寒酸的“晚餐”上停留了一秒，又落回张妈躲闪的眼睛上。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地伸出手，接过了托盘。
指尖触碰到冰冷的碗壁。
“谢谢。”
他的声音很轻，没什么情绪。
张妈如蒙大赦，连忙道：“那、那您慢用。
碗筷……您吃完放门口就行，我晚点来收。”
说完，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走了，仿佛多待一秒都是煎熬。
云眠端着托盘，关上门，隔绝了张妈那点微不足道的同情。
他将托盘放在那张摇摇晃晃的小桌上。
白粥稀得能照出天花板上那盏昏暗灯泡的影子，咸菜散发着一股廉价的咸齁味，那半个馒头又冷又硬，边缘甚至有些发干发黄。
这就是他回到“家”的第一顿晚餐。
云岚的下马威，真是无孔不入。
胃里火烧火燎的饥饿感，和眼前这份极具侮辱性的食物，形成尖锐的矛盾。
尊严在叫嚣着拒绝，但身体的本能却在疯狂渴求能量。
他需要活下去。
奶奶说，要好好的。
他拿起那个冰冷的馒头，掰下一小块，放进嘴里。
又干又硬，几乎难以下咽。
他端起碗，喝了一大口冰冷的稀粥，才勉强把那口馒头咽下去。
冰冷的液体滑进食道，非但没有缓解饥饿，反而激起一阵更强烈的胃部痉挛。
他就这样，面无表情，一口冷粥，一口冷馒头，再夹一筷子齁咸的咸菜，机械地咀嚼着，吞咽着。
每一口都像是在吞咽冰冷的沙砾，刮擦着喉咙和食道，也刮擦着他那颗早己千疮百孔的心。
味同嚼蜡，食不知味。
但他吃得很快，很干净。
他需要热量，需要力气。
不是为了讨好谁，只是为了他自己。
为了奶奶那句“要好好的”。
吃完最后一口咸菜，喝光碗底最后一点米汤，胃里被冰冷的食物填满，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反而像揣了一块冰。
他起身，将空碗筷放到门口的地上，然后关上门，重新落锁。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窗外的雨声似乎小了些，但寒意更甚。
他走到那张窄床边坐下，寒意立刻透过薄薄的褥子侵袭上来。
他抱紧双臂，试图汲取一点温暖，却徒劳无功。
视线落在小桌上那个空了的保温桶上。
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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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桶。
空荡荡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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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撑着门板，慢慢站起来。
膝盖因为久坐和寒冷有些僵硬发麻。
狭小的房间里，只有一张窄小的单人床，铺着洗得发白、看起来就硬邦邦的薄被褥；一个掉漆严重的旧衣柜；一张摇摇晃晃的小桌，上面放着一个搪瓷杯，杯口磕破了一点瓷。
墙角堆着几个蒙尘的杂物箱。
唯一的“窗户”，是靠近天花板的一个狭小气窗，透进来的光线微弱得可怜。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和久未住人的灰尘气息。
这里的一切，都在无声地宣告着他的地位——一个不受欢迎的、多余的闯入者，一个连客房都不配拥有的“少爷”。
云眠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自嘲弧度。
也好。
至少，清净。
他将那个视若珍宝的空保温桶小心翼翼地放在小桌上，旁边是奶奶留下的那个旧搪瓷杯。
这两样东西，是他与过去、与真正亲人最后的、唯一的联系了。
他打开那个半旧的帆布包，里面东西少得可怜。
几件洗得发白、款式陈旧的换洗衣物，叠得整整齐齐。
一本边角卷起的旧相册，封面是模糊的风景。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打开相册，只是把衣物拿出来，放进了那个空荡荡的旧衣柜里。
衣柜里散发出一股陈腐的木料气味。
做完这一切，他感到一阵虚脱般的疲惫从西肢百骸涌上来。
不是身体的累，而是心被掏空、被反复碾碎后的那种麻木的倦怠。
他走到那张窄床边坐下，床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他脱掉湿透的帆布鞋和袜子，冰冷的脚踩在同样冰冷的地板上，寒意首冲天灵盖。
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咕噜”一声轻响。
从早上得知奶奶不行了，到处理完后事，再到被云家派来的车一路沉默地接到京市，他几乎滴水未进。
胃里空得发慌，隐隐作痛。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了，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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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的声音停了停，又敲了两下，接着是张妈——那个在客厅被云岚吩咐拿毛巾的佣人——压低了的声音：“云眠……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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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
周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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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出于母亲迟来的、微乎其微的愧疚？
还是仅仅为了维持云家表面上的体面，不想落人口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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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盘上放着一碗清汤寡水的白米粥，几根蔫了吧唧的咸菜，还有半个……冷硬的馒头？
旁边倒是放着一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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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敢说，这是云岚少爷“特意”吩咐的，说新来的“哥哥”坐了一天车，大鱼大肉怕他肠胃受不了，吃点清淡的养养胃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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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地伸出手，接过了托盘。
指尖触碰到冰冷的碗壁。
“谢谢。”
他的声音很轻，没什么情绪。
张妈如蒙大赦，连忙道：“那、那您慢用。
碗筷……您吃完放门口就行，我晚点来收。”
说完，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走了，仿佛多待一秒都是煎熬。
云眠端着托盘，关上门，隔绝了张妈那点微不足道的同情。
他将托盘放在那张摇摇晃晃的小桌上。
白粥稀得能照出天花板上那盏昏暗灯泡的影子，咸菜散发着一股廉价的咸齁味，那半个馒头又冷又硬，边缘甚至有些发干发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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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干又硬，几乎难以下咽。
他端起碗，喝了一大口冰冷的稀粥，才勉强把那口馒头咽下去。
冰冷的液体滑进食道，非但没有缓解饥饿，反而激起一阵更强烈的胃部痉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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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口都像是在吞咽冰冷的沙砾，刮擦着喉咙和食道，也刮擦着他那颗早己千疮百孔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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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吃得很快，很干净。
他需要热量，需要力气。
不是为了讨好谁，只是为了他自己。
为了奶奶那句“要好好的”。
吃完最后一口咸菜，喝光碗底最后一点米汤，胃里被冰冷的食物填满，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反而像揣了一块冰。
他起身，将空碗筷放到门口的地上，然后关上门，重新落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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