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把一万块钱拍在我面前，语重心长。“刘乐，我知道你委屈，王二麻子他也不是故意的。
”“你就当可怜可怜他，这事就算了，别报警了。”“大家都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
别把事做绝了。”我看着他身后一张张“淳朴”的脸，他们都在点头附和。王二麻子，
那个因为嫉妒我带大家卖猕猴桃赚了钱，就半夜放火烧了我家果园的凶手，
此刻正得意地朝我笑。我拿起那一万块钱，笑了。“行，村长，我听你的。”“我不报警了。
”1夜里的风带着烧焦的糊味，直往我鼻子里钻。我站在一片废墟前，
这里曾经是我最核心的猕猴桃育苗基地。三年的心血，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地上还散落着烧黑的枝干，像是被折断的骨头。村长背着手，把一沓红色的钞票拍在我手里。
“刘乐，一万块，这事就这么算了。”他的语气不容商量。我低头，
看着手里那薄薄的一万块钱，它甚至赔不起我十分之一的损失。钱上还带着村长手心的汗，
黏糊糊的。我身后，站着乌泱泱的村民。他们不是来安慰我的，是来给我施压的。
三婶扯着嗓子喊：“刘乐，你一个大学生，跟王二麻子计较什么，他就是个混子，
你大人有大量。”四叔跟着说：“就是，为了村里的和谐，你就忍忍吧，闹到警察那里，
咱们村的脸往哪搁？”每一句话，都像一根针，扎在我心上。我抬起头，
看向人群里的王二麻子。他正咧着一口黄牙，冲我露出一个挑衅的笑。那张布满麻子的脸上，
写满了得意和轻蔑。火是他放的。就因为我带着全村人种猕猴桃，断了他以前偷鸡摸狗的路。
更因为他看我赚了钱，眼红。我报警了。警察还没来，村长就带着全村人堵在了我家门口。
他们不是来抓凶手的，是来堵我的嘴的。我捏紧了手里的钱，纸张的边缘割得我手心生疼。
我的心一点点冷下去。三年前，我放弃了城市里年薪三十万的工作，
回到这个生我养我的小山村。我说要带大家种猕猴桃，搞电商，发家致富。
他们笑我异想天开，说我是读书读傻了。没一个人信我。我用自己所有的积蓄，又贷了款，
建了果园，搞了育苗基地。第一年，猕猴桃挂果，我一个人对着电脑，熬了无数个通宵，
联系渠道，开网店，做直播。果子卖出去了，卖了个好价钱。村民们眼红了。他们跑来求我，
让我带着他们一起干。我没拒绝。我把技术无偿教给他们，帮他们联系贷款，
对接我辛辛苦苦跑下来的所有销售渠道。这两年，村里家家户户盖了新房，买了小车。
他们的日子越过越好。可我呢？我得到了什么？就是眼前这一片焦土，
和手里这一万块侮辱人的“封口费”。我看着村长那张布满皱纹的脸，
他还在语重心长地“教导”我。“刘乐，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笑了，
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好。”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那一万块钱揣进了兜里。“村长，
我听你的。”“我不报警了。”村长和村民们都松了一口气。王二麻子脸上的笑容更得意了。
他们以为我刘乐，还是那个可以随便拿捏的软柿子。他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2第二天一大早，村里的大喇叭就响了。是我让村长通知的，说有重要的事要宣布。
全村的男女老少都聚集到了村委会的院子里，几百号人，黑压压的一片。
他们脸上都带着喜气洋洋的表情。以为我要宣布今年的猕猴桃收购价又涨了。
三婶挤到最前面，大声问我：“刘乐，是不是又有大老板来啦？今年的价钱能不能再高点？
”“是啊刘乐，我家今年收成好，你可得给个好价钱！”“我们可都指着你呢！
”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七嘴八舌地嚷嚷着。我站在村委会的台阶上，
手里拿着一个扩音喇叭。我打开了手机免提，接通了一个视频电话。手机屏幕上，
出现了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给大家介绍一下，
这是我们合作了好几年的几个电商平台的采购负责人。”村民们立刻安静下来，
伸长了脖子往我手机上看。“李总好！王总好！”他们热情地打着招呼，
仿佛已经看到了钱在向他们招手。屏幕里的李总笑了笑，开口说道：“刘乐，
今年的货准备得怎么样了？我们这边订单都爆了，就等你的果子了。”我对着手机，
也对着台下几百双眼睛，缓缓开口。我的声音通过扩音喇叭，传遍了整个院子。“李总，
王总，各位老总，非常抱歉。”“从今天起，我刘乐，不再负责村里猕猴桃的任何销售事宜。
”“我们之间的合作，到此为止。”一句话，像一颗炸弹，在人群中轰然炸开。
所有人都愣住了。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几秒钟后，彻底炸了锅。“刘乐！你什么意思！
”“你不卖了？那我们的果子怎么办！”“你疯了是不是！你这是要断我们的财路啊！
”昨天还劝我大度的三婶，第一个冲了上来，指着我的鼻子骂。“刘乐你个白眼狼！
我们对你那么好，你就这么对我们？”“你忘了当初是谁家给你送的饭，
是谁家帮你搭的棚子吗？”我冷冷地看着她。当初我刚回村，最不看好我，
在背后说我闲话最多的，就是她。我从兜里掏出昨天那沓皱巴巴的钱，在他们面前晃了晃。
“大家不是让我算了么？”“我算了啊。”“王二麻子烧了我的果园，我认栽，这一万块，
我收下了。”“至于你们的果子，那是你们自己的事，你们自己想办法吧。”我的话，
让所有人都傻了眼。村长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的手都在哆嗦。“刘乐！你不能这么做！
你这是要毁了全村！”他开始打感情牌，声音里带着哭腔。“村子养你这么大，
你就是这么报答乡亲们的？”我笑了，笑得无比讽刺。“毁了全村的，不是我。”“是你们。
”“是你们的纵容，你们的愚昧，你们的自私！”“当我的心血被烧成灰的时候，
你们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我说话。”“你们只想着自己的利益，让我忍，让我算了。
”“现在，我算了，你们怎么又不满意了？”我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人群中，
王二麻子想偷偷溜走。我直接点名：“王二麻子，你别走。”“这一万块钱，是你赔我的。
”“现在，我用它来买断我和这个村子所有的情分。”“从今天起，你们是你们，我是我。
”“两不相欠。”说完，我挂断了视频电话，关掉了扩音喇叭。
在几百双或愤怒、或怨毒、或悔恨的目光中，我转身走下台阶。没人敢拦我。
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村委会的大院。身后，是他们气急败坏的咒骂声，
和乱成一锅粥的争吵声。这，只是一个开始。3我没有回家。那个家，从昨晚开始，
就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了。我开着我那辆半旧的皮卡，直接驶出了村子。
车子在坑坑洼洼的山路上颠簸，就像我这几年起起伏伏的心情。我漫无目的地开着，
直到手机铃声响起。是隔壁清水村的村长，张伯。“刘乐啊，听说你那边……出事了？
”张伯的声音有些迟疑。清水村和我们靠山村只隔着一座山，是这一带有名的贫困村。地少，
人穷，年轻人全都出去打工了，村里只剩下些老人和孩子。
我之前做市场调研的时候去过几次，那里的土质和气候，其实比我们村更适合种猕猴桃。
只是他们没技术，没资金，更没有一个像我这样的“傻子”带头。“张伯，我没事。
”我把车停在路边，看着窗外连绵的青山。“我正想找您呢。您现在有空吗？
我想去您村里看看。”张伯在电话那头愣了一下，随即大喜。“有空有空！太有空了！
你直接来村委会，我等你！”半小时后，我的皮卡开进了清水村。
和我们村家家户户的小洋楼不同，这里大多还是几十年前的土坯房。村路上，
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在追逐打闹。看到我的车，他们都好奇地停了下来，睁着大眼睛看着。
张伯带着几个村干部，早早地等在了村委会门口。那是一个破旧的二层小楼，墙皮都剥落了。
看到我下车，张伯立刻迎了上来，紧紧握住我的手。“刘乐，你可算来了！”他的手很粗糙，
但很温暖。不像我们村长，手上总是黏糊糊的汗。“张伯，我今天来，是想跟您谈个合作。
”我开门见山。我把我的想法和盘托出。我愿意把我所有的技术、渠道、资源，
全部带到清水村。我来负责育苗、品控、销售。村民们只需要出土地和人力。利润，
我只拿三成，剩下的七成，全部分给村民。唯一的条件是，
清水村必须和我签订独家合作协议。所有的果子，都必须通过我统一销售，严禁私下交易，
更不能出现以次充好的情况。张伯和几个村干部听得眼睛都亮了。他们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一个劲地搓着手。“刘乐，你说的……都是真的？”一个年轻些的村干部颤声问道。
“千真万确。”我点头，“但我也有言在先，我的要求很严格，品控必须做到极致，
谁要是敢砸我的牌子，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张伯一拍大腿。“没问题！谁敢乱来，
我第一个不放过他！”“刘乐，你就是我们清水村的大恩人啊！”他激动地要去给我下跪，
被我一把扶住。“张伯，别这样。”“我不是什么恩人，我们是合作，是共赢。
”“我只有一个要求，我希望在这里，我能得到最基本的尊重和信任。”我说这句话的时候，
想起了王二麻子得意的笑，想起了三婶尖酸的刻薄，想起了村长那句“为了全村和谐”。
我的心，又被刺了一下。张伯郑重地点头。“刘乐，你放心。”“我们清水村虽然穷，
但人心不坏。”“谁要是敢对你耍心眼，不用你开口，全村人都饶不了他！”当天下午，
我就和清水村村委会签下了独家合作协议。白纸黑字，盖着鲜红的公章。我看着那份协议，
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靠山村不要我，自有人要。我刘乐的心血，不会白白浪费。
我要让那些人看看，他们放弃的，究竟是什么。4.我把家彻底搬到了清水村。
张伯把村委会二楼一间最敞亮的办公室腾给了我，还让几个村民帮我把行李都搬了进来。
我带来的，除了几件换洗衣物，就是我那几台电脑和一整箱的客户资料。
这是我最宝贵的财富。我开始没日没夜地忙碌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改良土壤，
搭建新的育苗基地。清水村的土地虽然适合，但多年荒废，需要重新养护。
我拿出之前所有的积蓄，又联系了银行的朋友，贷了一大笔款，
закупил最好的有机肥和育苗设备。张伯组织了村里所有的青壮年劳动力，
跟着我一起干。他们不懂技术，但有的是力气。我让他们挖沟，他们就挖得又深又直。
我让他们施肥，他们就一丝不苟地按照我说的剂量来。没有人抱怨，没有人偷懒。
他们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敬佩和希望。在这里，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金科玉律。
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就在我带着清水村热火朝天搞建设的时候，
我手机快被靠山村的人打爆了。最开始是三婶。“刘乐啊，三婶知道错了，
你别跟我们一般见识。”“你看村里的果子都快熟了，你不回来，我们可怎么办啊？
”她的声音听起来都快哭了。我直接挂断，拉黑。接着是四叔。“刘乐，
你小子翅膀硬了是吧？别忘了你爹妈的坟还在村里！”他开始用我逝去的父母来威胁我。
我心口一痛，但也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那你就帮我把坟刨了吧。”然后，拉黑。
最后是村长。他发来一条长长的短信，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他也是为了大局着想，
说王二麻子已经被他狠狠教训过了。求我念在乡里乡亲的情分上，回去帮大家把果子卖了。
我只回了两个字：“晚了。”他们慌了。他们开始学着我的样子，
自己去联系以前的那些电商平台。我早就料到了。我之前和那些平台签的合同里，
有一条补充协议。所有以“靠山村猕猴桃”名义供货的商家，都必须由我本人签字确认。
这是我当初为了防止村民私下交易，保障品控，特意加上的条款。现在，
成了卡住他们脖子的绳索。电商平台一个个回绝了他们。“不好意思，没有刘乐先生的确认，
我们不能收你们的货。”“我们的合作只认刘乐。”村民们彻底傻眼了。他们手里的猕猴桃，
从人人争抢的“金果子”，一夜之间，变成了烫手的山芋。而这一切，都只是个开始。
5靠山村的猕猴桃熟了。漫山遍野，金黄一片。往年这个时候，是全村最喜庆的日子。
一辆辆印着各大电商平台logo的大卡车会开进村里，工人们忙着采摘、分拣、打包，
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可今年，村里一片死寂。成熟的果子挂在枝头，沉甸甸的，压弯了枝丫。
再不摘，就要烂在地里了。村民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们找不到大渠道商，
只能去镇上找那些零散的水果贩子。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听说了吗？
靠山村的猕猴桃没人要了！”“那个带头的小子，叫刘乐的，跟村里闹翻，跑了！
”那些曾经被我挤压得没有生存空间的水果贩子，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蜂拥而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