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囚禁在精神病院的地下室,成为院长儿子的私人玩物。
他每天用手术刀在我皮肤上刻下情诗,说这样我就永远属于他。当我终于逃脱时,
却发现全身皮肤都纹满了另一个女人的名字。警方说那是三年前失踪的护士,而我的脸,
正是她消失时的模样。冷。刺骨的冷,从身下锈蚀的铁床架弥漫上来,钻进裸露的皮肉,
缠绕上骨头。空气里是厚重的铁锈味、消毒水刺鼻的腥气,
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腐败味道。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浸了冰水的棉絮,
沉甸甸地压在肺叶上。意识像沉在浑浊水底的石子,好不容易挣扎着浮起一点,
又被尖锐的痛楚拽回深渊。全身没有一处不痛,不是内里的钝痛,是皮肤,每一寸,
都被细细地、密密地割裂开,火烧火燎,又带着一种诡异的麻痒。我动了动手指,
冰冷的铁链哗啦一响,磨过早已溃烂的手腕。又来了。脚步声。不疾不徐,
从走廊尽头一路敲过来,皮鞋底敲击在水泥地上,发出清晰、规律的笃笃声,
像倒计时的钟摆,敲在我绷紧的神经上。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阴影先于人笼罩下来。
他站在床边,背光,看不清脸,只有颀长挺拔的轮廓,和白大褂冰冷僵硬的线条。
手里托着的银盘里,手术刀、钳剪、针管,排列得整整齐齐,闪着森然的光。“晚上好,
我的睡美人。”嗓音是低沉悦耳的,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他俯身,
冰凉的手指拂开我额前被冷汗浸湿的头发,动作轻柔得像情人间的爱抚。我控制不住地颤抖,
牙齿磕碰,发出咯咯的轻响。“今天,我们写第十四行诗。”他拿起那柄薄而窄的手术刀,
银亮的刀面反射出头顶那盏昏暗灯泡的影子,像一只惨白的眼睛。“莎士比亚的,
‘我能否将你比作夏日’……”刀尖落下。先是极细的一条冰线,然后,
灼热的痛感猛地炸开。我猛地抽气,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上弹起,又被铁链死死勒回去,
腕骨处传来更深的剧痛。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呜咽,像垂死小兽的哀鸣。他不为所动,
手腕稳定地移动着,刀锋划开皮肉,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嗤嗤声。血珠沁出来,
沿着我的肋骨滚落,在肮脏的床单上洇开一小片暗红。“你真美……”他喃喃着,
呼吸有些急促,火热的唇几乎贴上我的耳廓,舌尖却舔过那些新鲜的伤口,
品尝混合着铁锈和消毒水的血腥味。“尤其是在你痛苦的时候。这样,你就永远是我的了,
刻在你的皮肤上,融进你的骨头里。”每一天,或者每一个夜晚?在这没有窗户,
只有一盏长明灯的地下囚牢,时间早已失去意义。他来了又走,留下新的伤口,新的诗句,
新的,属于他的印记。不知过了多久,浑噩中,仿佛几个世纪。身上的疼痛已经麻木,
变成一种持续不断的、背景噪音般的嗡鸣。铁链似乎……松了一些?我尝试着,极其缓慢地,
移动了一下右手腕。被磨破的皮肤黏在铁环上,撕开时带来一阵尖锐的疼,
但那只沉重的、锈蚀的铁环,竟然真的顺着小臂滑下了一小段距离。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
随即又疯狂地擂鼓。不是错觉。长期的非人折磨和营养不良,让我的手腕细得几乎只剩骨架。
之前被肿胀和溃烂卡住,现在……我屏住呼吸,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一点,一点,
将手腕从那个冰冷残酷的束缚中抽离。皮肉被粗糙的铁锈刮开,鲜血淋漓,
但自由的感觉像电流一样窜过四肢百骸。右手。然后是左手。更艰难,角度更别扭,
每一下挪动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眼前阵阵发黑。但我成功了。双脚的镣铐更沉重,
锁得更死。我蜷缩起身体,用解放出来的双手,颤抖着去摸索脚踝处的锁扣。
指甲在粗糙的金属上抠挖,折断,十指连心,却盖不过求生的渴望。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几分钟,也许几个小时。咔哒一声轻响,在死寂的地下室里如同惊雷。
双脚的自由来得猝不及防。我滚下铁床,重重摔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身体像散了架,
每一处伤口都在尖叫抗议。我趴在地上,剧烈地喘息,贪婪地呼吸着这自由却污浊的空气。
站不起来。我用双臂拖着身体,一点一点,朝着那扇虚掩的门爬去。身后,
留下一道蜿蜒的、暗红的血痕。走廊同样昏暗,空无一人。
只有远处传来模糊的、像是其他病房传来的嘶吼声。我爬过积着灰尘的角落,
爬过墙壁上剥落的油漆碎片,凭着本能,朝着可能有光亮的方向挪动。前方,
有一扇半开的铁门,外面透进来朦胧的、灰白的光。是出口吗?
求生的本能催动着残破的身体,加快速度爬了过去。门外是一个小小的、废弃的院落,
杂草丛生,堆满了生锈的医疗废料和破损的家具。雨水淅淅沥沥地落下,
打在我滚烫的、布满伤口的皮肤上,带来一丝冰凉的刺激。得救了……吗?我支撑着,
靠在一个倾倒的、破损的陶瓷洗手盆旁。盆里积着浑浊的雨水,像一面模糊的镜子。
我挣扎着,凑近水面,想看清自己此刻的模样——这张被他日夜凝视,刻满了“爱意”的脸,
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水面晃动,映出一张苍白、扭曲,布满纵横交错暗红色疤痕的脸。
但除了那些熟悉的、日积月累的痛楚痕迹,还有别的。一些深色的、扭曲的线条,
盘踞在那些伤口之下,边缘已经有些模糊,像是……纹身?不,不可能。他只用刀。
一股寒意猛地窜上脊背,比地下室的冰冷更刺骨。我颤抖着,
扯开身上那件早已看不出原色的破旧病号服领口。目光所及之处,胸口,腹部,
手臂……所有完好的、或者尚未被他今日“临幸”的皮肤上,密密麻麻,
布满了深蓝色的、刺上去的字迹。不是情诗。是一个名字。“林晚”。一遍,又一遍,
以一种近乎疯狂的密度和不同的笔迹,覆盖了每一寸可用的肌肤。有的工整,有的潦草,
有的巨大,有的细小,相互重叠,纠缠,像无数蠕动的虫虱,爬满了我的身体。林晚。林晚。
林晚。是谁?冰冷的雨水浇在身上,我却感觉不到丝毫凉意,
只有一种从骨髓里透出来的恶寒。胃里翻江倒海,我猛地俯身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只有胆汁的苦涩灼烧着喉咙。“在那里!”“找到了!
”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从院落入口传来。几道强光手电筒的光柱刺破雨幕,
晃动着扫射过来,最终定格在我身上。是警察?还是医院的人?我像受惊的动物,蜷缩起来,
试图用破布遮住身体上那些恐怖的字迹。几个穿着制服的身影快速靠近,脚步踩在积水洼里,
溅起水花。他们看到我,看到我身上的伤痕和那些诡异的纹身,
脸上都露出了混杂着震惊、怜悯与极度不适的表情。一个年纪稍长的警察蹲下身,
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和,但他眼神里的惊骇无法掩饰:“女士,你……你还好吗?
我们是警察,你安全了。”安全?我想笑,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气音。
另一个年轻警员脱下自己的外套,想披在我身上,动作却在中途顿住了。
他的目光死死盯在我的脖颈下方,那里,一个尤其清晰的“林晚”纹身,正狰狞地凸起。
他猛地倒吸一口冷气,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指着我的脖子,声音发抖:“队、队长!你看!
这个名字……还有她的脸……她,
她是不是有点像……三年前那个……”年长的警察瞳孔骤缩,凑近了些,
手电光毫不客气地打在我的脸上。他仔细端详着,眼神越来越锐利,越来越惊疑不定。
他猛地直起身,对着对讲机,声音沉肃而急促:“指挥中心,这里是7号现场!
疑似发现三年前失踪人员林晚相关线索!重复,与护士林晚失踪案高度相关!
请求法医和刑侦技术支持!立刻!”对讲机那头传来模糊的回应。雨下得更大了,
哗啦啦地冲刷着这个肮脏的院落,冲刷着我布满伤痕和陌生名字的身体。
世界的声音仿佛瞬间被抽离,只剩下雨水单调的轰鸣,
和警察们压抑的、带着某种可怕猜测的低语。林晚。三年前。失踪。护士。
每一个词都像一块冰冷的巨石,砸进我早已混乱不堪的脑海,激起滔天巨浪,
却拼凑不出一丝完整的记忆。我低下头,看着积水中那张陌生的、布满伤疤和诡异纹身的脸。
那……是谁?1 雨夜惊魂老警察——李建国,对着对讲机下达完一连串指令后,
缓缓蹲下身,目光复杂地凝视着我。雨水顺着他帽檐滑落,
滴在我裸露的、布满“林晚”字样的手臂上,激起一阵寒颤。“女士,你能说话吗?
你记得自己是谁吗?是怎么到这个地方来的?”他的声音放得很轻,试图穿透我惊惧的屏障。
我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塞满了砂纸和铁锈,只能发出嘶哑的、不成调的气音。
记忆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迷雾,
除了地下室冰冷的铁床、刺骨的疼痛、还有那永无止境的“情诗”,其余皆为空茫。我是谁?
我不知道。看到我眼中的茫然与痛苦,李建国叹了口气,不再追问。
他示意年轻警员将外套小心地披在我肩上,尽量避开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和纹身。
“先送医院,全面检查,重点保护……她身上的证据。”李建国的声音低沉而严肃,
“通知局里,成立专案组,这案子,恐怕比我们想的要深得多。”我被抬上担架,
雨点打在透明的防护罩上,模糊了外面废弃院落和精神病院阴森大楼的景象。
警灯旋转的红蓝光芒,像一双双诡谲的眼睛,窥探着我这具承载着无数谜团的躯壳。
救护车呼啸着驶离了这个人间地狱,但我感觉,某种更冰冷的东西,正紧紧缠绕着我的灵魂。
市立医院,隔离监护病房。消毒水的味道比地下室更浓烈,
却带着一种截然不同的、属于秩序和生机的意味。但我无法感到安心。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围着我,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职业性的审视,
但也掩不住那丝惊骇与好奇。我的病号服被轻轻褪下,当全身的皮肤暴露在无影灯下时,
连经验丰富的老医生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纵横交错的刀疤,
像是覆盖了一层丑陋的、暗红色的蛛网。而在这些疤痕的间隙,乃至覆盖在疤痕之上,
是那密密麻麻、无处不在的深蓝色“林晚”。它们仿佛拥有生命,在我的皮肤上蠕动,
宣告着某种可怕的占有。“这……这不仅仅是刻字……”一个戴着眼镜的法医凑近,
用戴着无菌手套的手指,极其轻微地触碰我锁骨下方的一处纹身,“这些纹身,刺入很深,
手法……很专业,但也带着一种急迫和疯狂。看这里的重叠,不是一次完成的,
是长时间、分批次纹上去的。”李建国站在一旁,脸色铁青:“能判断时间吗?
”“最早的部分,色素沉淀和皮肤愈合情况来看,至少超过两年。最新的……可能就在近期。
”法医直起身,看向李建国,“李队,这需要更详细的鉴定,但初步看,
这些纹身覆盖了她身体绝大部分区域,工程量……惊人。”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敲响。
一个年轻女警探进头来,脸色有些发白:“李队,
技术队那边有发现……关于林晚的档案调出来了。”李建国示意医生们继续,快步走了出去。
我躺在病床上,听着门外隐约传来的、压抑的对话声。“……林晚,原市精神病院护士,
三年前夜班时失踪,
最后被监控拍到进入院长办公室所在楼层……当时也调查过院长周秉言和他的儿子周暮,
但没有直接证据……”周暮。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猛地插进我混沌的脑海,
撬开了一条缝隙。黑暗中,那张模糊的、带着温柔笑意的脸,低沉的嗓音念着情诗,
手里却握着冰冷的手术刀……是他!那个囚禁我、在我身上刻字的男人!周暮,
精神病院院长的儿子!剧烈的头痛袭来,像有无数根针在同时扎刺。我抱住头,
发出痛苦的呻吟。
“……失踪时穿着护士服……这是她档案上的照片……”门外的声音断断续续。
一阵纸张翻动的声音后,是李建国陡然加重的呼吸声。“这……这怎么可能?!
”病房门被猛地推开,李建国手里拿着一张泛黄的照片,几步走到我的床边。
他的眼神在我脸上和照片之间来回扫视,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悚。他颤抖着,
将那张照片举到我的眼前。照片上是一个穿着白色护士服的年轻女子,梳着整齐的马尾,
笑容温婉,眼神清澈。她有着一张鹅蛋脸,小巧的鼻子,微微上扬的嘴角旁边,
有一颗小小的、几乎看不见的痣。而这张脸——除了那些纵横交错的疤痕,
除了那长期囚禁带来的苍白与憔悴,除了眼神中彻底的绝望与空洞——五官,轮廓,
甚至那颗隐藏在疤痕边缘若隐若现的小痣……一模一样。照片上的女人,
那个三年前失踪的护士,林晚。长着和我此刻,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世界仿佛在这一瞬间彻底崩塌、凝固。血液冲上头顶,又在瞬间冻结。
我看着照片上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孩,再透过旁边金属医疗器械反光,
看到自己这张布满伤疤、写满另一个女人名字、却又与那个女人如同复刻的脸。我不是我。
我是一个载体,一个容器,一个被强行抹去原有身份,
刻上了“林晚”印记的、活着的……证据。周暮囚禁我,折磨我,在我身上刻满“林晚”,
不仅仅是为了满足他变态的占有欲和控制欲。他是在“制造”一个林晚。或者说,
他在试图将他记忆中的、或者他幻想中的林晚,强行复刻在我的身上。为什么?
是因为爱而不得的扭曲?还是因为……他或者他的父亲,与林晚的失踪有着直接的关系,
需要用一个“替代品”来填补某种空虚,或者掩盖某种罪行?无尽的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
比地下室的铁床还要冰冷。李建国看着我的反应,声音干涩:“你……你对这张照片,
有印象吗?你认识林晚吗?或者……你记得自己以前的样子吗?”我以前的样子?
我以前的……样子?我死死地盯着照片,试图从那模糊的记忆迷雾中抓住什么,
但只有周暮那温柔而残酷的笑容,只有手术刀划破皮肤的刺痛,
只有那一声声回荡在地下室的“林晚”。我猛地摇头,泪水混杂着绝望,无声地滑落。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一个被偷走了面孔、填塞进别人人生的,可怜的怪物。
李建国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锐利而坚定。他收起照片,
对旁边的警员沉声道:“立刻申请搜查令和逮捕令,目标,市精神病院院长周秉言,
及其子周暮!重点搜查院长办公室、周暮的住所,以及……那个地下室!”他转向我,
试图给予一丝安慰,但语气沉重:“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查清真相,还你……和林晚,
一个公道。”公道?我蜷缩在病床上,拉过白色的被子,
试图盖住这具写满秘密和痛苦的身体。被子下的皮肤,那些深蓝色的“林晚”字样,
仿佛活了过来,像无数只蚂蚁在啃噬我的灵魂。真相或许会水落石出,但被偷走的人生,
被强行烙印的身份,以及这满身的伤痕与屈辱,还能找回所谓的“公道”吗?窗外,
天色依旧阴沉,雨还在下。而我知道,那个名为周暮的恶魔,
他一定已经知道他精心打造的“作品”,逃离了囚笼。这场血腥而虐恋的噩梦,
远未到结束的时刻。2 纹身之谜医院的夜晚,并不比地下室宁静。仪器的滴答声,
走廊偶尔传来的脚步声,都像踩在我紧绷的神经上。每一次闭眼,都是周暮靠近的身影,
手术刀的寒光,还有他低吟情诗时,那混合着爱恋与残忍的炽热呼吸。
李建国派了女警小张在病房外值守。她偶尔会进来,试图和我说话,给我喂点水。
但我只是蜷缩着,目光空洞地望着墙壁,仿佛那里能映出我丢失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