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小姐,醒醒,王府到了。”迷魂香的劲儿还没过,我头痛欲裂,
耳边是贴身丫鬟翠儿的声音。我猛地睁开眼。入目是刺目的龙凤喜烛,一片奢靡的红。
可这顶花轿的内壁,竟是用的金丝鸾鸟绣,轿角挂着的玉络子,是上好的和田玉。我的心,
一瞬间沉到了谷底。这不是我的花轿。我的花轿,是送我去城西温家的。温家是书香门第,
聘我一个庶女,已是抬举。他们的花轿,不过是寻常的八抬大轿,
内里用的是最普通的洒金红布。而这顶能用金丝鸾鸟的,整个京城,
只有今日同样大婚的靖王府。要嫁给靖王的人,是我嫡姐,沈明珠。而我,沈清晏,
沈府最不起眼的庶女,此刻却在这顶本该属于她的花轿里。
“翠儿……”我嗓子干得像砂纸磨过,“这是怎么回事?”轿帘外,
翠儿的声音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冷漠和疏离:“二小姐,这是夫人的意思。
大小姐金枝玉叶,怎能嫁给靖王那等残废暴戾之人?您的命是夫人给的,如今,
也该您为沈家,为大小姐还这份恩情了。”残废暴戾?京中传言,靖王萧玦在边关受了重伤,
不仅毁了容,性情也变得残暴嗜杀,府里已经折磨死了好几个丫鬟。
嫡母舍不得她如珠如宝的嫡女,所以,就拿我这个庶女来顶替。多么可笑的恩情!
我娘是江南来的绣娘,被我爹一时兴起纳了妾,生下我之后便被嫡母磋磨至死。
我在沈府活得像个透明人,吃不饱穿不暖,若不是靠着一手娘亲教的绣活能换点银钱,
恐怕早就成了一具枯骨。如今,他们竟还有脸跟我提恩情?我的血,一寸寸冷了下去。
轿子猛地一停,外面传来喜婆高亢的唱喏声:“吉时到,请新娘下轿——”轿帘被掀开,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进来,不是喜婆,而是一个男人。我没动。外面的人似乎有些不耐,
但还是耐着性子。我死死攥着袖中的一根银簪,那是娘亲留给我唯一的遗物。
如果那靖王真如传闻一般,我宁可鱼死网破,也绝不受辱。轿外传来嫡母陪嫁刘嬷嬷的低喝,
带着威胁:“二小姐,别忘了你在庄子上的那个哑巴弟弟!你若是不听话,
他可就活不过今晚了!”弟弟……我那个被嫡母借口养在庄子上,实则当做人质的亲弟弟!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攥着银簪的手,无力地松开。我认命般地,
将自己冰凉的手,搭上了那只伸进来的大手。那只手很大,很稳,
掌心有常年握兵器留下的薄茧。他似乎察觉到我的颤抖,轻轻回握了一下,力道不重,
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我被他牵引着,跨过火盆,拜了天地。周围的贺客似乎并不多,
气氛安静得诡异,没有一丝寻常王府大婚该有的喧闹。我始终低着头,
任由他牵着我走进了新房。门被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我被按在铺着鸳鸯锦被的床榻上,
红色的盖头遮蔽了所有视线,只能看到他那双皂靴在我面前停下。
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和草药味,混杂在一起,证实了传闻的真实性。
我的心跳得像擂鼓,紧张地等待着即将到降临的命运。他没有立刻掀开我的盖头,
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人的呼吸声,压抑得让人窒息。许久,头顶传来一声轻笑,那笑声低沉,
带着一丝玩味。“沈清晏,”他准确地叫出了我的名字,声音嘶哑,像是砂石摩擦,
“抬起头来。”我浑身一僵。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我没有动。下一刻,
红盖头被猛地掀开,烛光涌入眼帘,我下意识地眯了眯眼。待我看清眼前的人时,
我整个人都愣住了。没有传闻中的狰狞面具,也没有可怖的伤疤。眼前的男人,面如冠玉,
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微抿。虽然脸色有些苍白,
但难掩其俊美无俦的容貌和与生俱来的贵气。只是那双眼睛,深邃如渊,锐利如鹰,
仿佛能洞穿人心。更重要的是,这张脸……我认得。一年前,
我在京郊的寒潭边救过一个身受重伤的男人,他当时自称是靖王府的侍卫。就是眼前这张脸!
他看着我震惊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怎么?见到本王,很失望?
”2.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完全无法将眼前这个俊美无俦的男人和传闻中那个残暴毁容的靖王联系起来。
“你……你是靖王?”我声音发颤,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太过震惊。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我,目光从我错愕的脸,滑到我紧紧攥着衣角的手上。“如假包换。
”他淡淡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戏谑,“本王是不是……和你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又飞快地摇头。他轻笑出声,
胸膛微微震动:“沈家倒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在皇家婚事上玩这手偷梁换柱的把戏。
”我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欺君之罪,这可是要株连九族的大罪!沈家完了,而我,
作为这桩丑闻的主角,更是死路一条。我脸色煞白,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看着我吓得魂不附体的样子,似乎觉得很有趣,缓缓俯下身,凑到我耳边,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颈侧,激起一阵战栗。“不过……”他拖长了语调,声音压得极低,
带着致命的诱惑,“本王,很满意。”我猛地抬起头,撞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满意?
他满意什么?满意沈家送来一个庶女来羞辱他吗?“为什么?”我忍不住问出口。
他直起身子,好整以暇地坐到我对面的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酒,却没有喝,
只是在指尖把玩着。“一年前,寒潭边,你救了一个‘侍卫’,”他看着我,目光灼灼,
“还记得吗?”我心头巨震,果然是他!“你……你那时候……”“我那时候确实受了重伤,
被政敌追杀。”他轻描淡写地说道,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若不是你,
本王或许已经死在那了。”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本王向父皇求娶沈家之女,
要的,本就是你,沈清晏。”我彻底懵了。
“可……可圣旨上写的是沈家嫡女……”“圣旨只写了沈侍郎之女,并未言明嫡庶。
”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是你的好父亲和好嫡母,自作聪明,
以为本王要的是他们那个金枝玉叶的嫡女。他们舍不得沈明珠来跳这个‘火坑’,却正好,
把你送到了我面前。”原来如此。这一切,竟是一场天大的乌龙。
嫡母和嫡姐费尽心机想要逃避的婚事,却正中靖王的下怀。她们把我推出来当替死鬼,
却不成想,我才是那个真正被选中的人。这真是天底下最讽刺的笑话。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从地狱到天堂,不过是他一句话的距离。“那你为什么不揭穿他们?
”我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如果他一开始就要娶我,为什么不直接说明,
任由沈家搞出这番闹剧?“揭穿?”他冷笑一声,“那多没意思。本王倒想看看,
他们发现自己亲手将荣华富贵推开,把一个天大的机缘送给你这个他们最瞧不起的庶女时,
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他的话语里,透着一股森然的寒意。我明白了,他在报复。
不仅是报复当初追杀他的政敌,也在报复沈家对他的轻慢。而我,是他报复沈家的,
最锋利的一把刀。“那你想要我做什么?”我冷静下来,看着他。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他把我从沈家那个泥潭里拉出来,绝不可能只是为了报恩那么简单。他赞许地看了我一眼,
似乎很满意我的识时务。“很简单。”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
修长的手指轻轻抬起我的下巴,迫使我与他对视。“做我的王妃,名副d其实的靖王妃。
”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我一起,把那些曾经看不起我们、算计过我们的人,
一个个,都踩在脚下。”他的眼睛里,燃烧着名为野心和复仇的火焰。我看着他,
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被嫡母欺压,被嫡姐羞辱,被父亲无视……我也想报仇,
想让那些人付出代价。可是,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庶女,拿什么去报复?而现在,
机会就摆在眼前。眼前这个男人,是当今圣上最倚重的弟弟,手握重兵,权倾朝野。
他是京城里最粗的一条金大腿。抱上他,我才有对抗沈家的资本。“好。”我迎上他的目光,
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答应你。”他笑了,那笑容如冰雪初融,瞬间点亮了整个房间。
他俯身,在我额上印下一个冰凉的吻。“那么,我的王妃,”他低语道,“准备好,
明天的好戏了吗?”3.第二日,三朝回门。天还没亮,
王府的下人便捧着成套的华服和首饰鱼贯而入。为首的张嬷嬷是宫里的老人,
据说是太后特意派来教导我的。她看着我的眼神,带着一丝审视,但还算恭敬。“王妃,
这是王爷特意为您准备的回门礼服,请您过目。
”我看着托盘里那件用金线绣着百鸟朝凤的宫装,和旁边那套光华流转的红宝石头面,
心中微动。这规格,已经远超一个王妃回门该有的体面,甚至有些逾制了。
萧玦这是在向所有人宣告,我,沈清晏,是他捧在心尖上的人。我换上礼服,
在张嬷嬷和一众丫鬟的簇拥下走出房门。萧玦早已等在院中。
他今日穿了一身墨色金龙纹常服,长身玉立,丰神俊朗,哪里还有半分传闻中病弱的样子。
看到我,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即自然地走上前,牵起我的手。“走吧,我的王妃。
别让岳父大人,等急了。”他特意在“岳父大人”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靖王府的回门队伍,浩浩荡荡,一路敲锣打鼓,
几乎引来了半个京城的人围观。奢华的马车,贵重的礼品,还有走在最前面,
亲自为我牵马的靖王殿下……这一切,都像一个又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沈家的脸上。
当我扶着萧玦的手走下马车,踏入沈府大门时,
我清楚地看到了嫡母刘氏和嫡姐沈明珠那瞬间扭曲的脸。她们站在门口,
旁边是沈明珠的夫婿,新科探花郎温钰。沈明珠今日也精心打扮过,
但她那一身相对素雅的衣裙,在我这身光芒万丈的宫装面前,瞬间黯淡成了陪衬。
她死死地瞪着我,眼神里满是嫉妒和不甘,仿佛要在我身上烧出两个洞来。而嫡母刘氏,
她的震惊更胜于嫉妒。她看着完好无损甚至容光焕发的我,又看了看我身边那个气宇轩昂,
丝毫不见残疾之态的靖王,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她终于意识到,
她犯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错误。“臣妇参见靖王殿下,王妃千岁。”她们不情不愿地跪下行礼,
连带着她们身边那个一脸清高的温钰,也不得不弯下了膝盖。“免了。”萧玦的声音淡淡的,
听不出喜怒,却自有一股威压,“一家人,不必多礼。”他牵着我,
目不斜视地从他们面前走过,仿佛他们只是路边的石子。
我能感觉到身后沈明珠那淬了毒一般的目光。进了正厅,我爹,
吏部侍郎沈从安早已等候在此。他看到萧玦时,脸上的表情比刘氏还要精彩。
“臣……参见王爷。”他结结巴巴地行礼,冷汗顺着额角就下来了。“岳父大人不必多礼。
”萧玦扶起他,笑得如沐春风,“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清晏年幼,
以后还要劳烦岳父岳母多多指点。”他这话听着客气,却字字诛心。
沈从安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怎么也想不到,
自己放弃的棋子,转眼就成了自己必须仰望的存在。寒暄过后,我被带去后院见女眷,
萧玦则被我爹请去了前厅。一进后院的花厅,嫡母刘氏就再也装不住了。她屏退了下人,
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厉声质问道:“沈清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靖王他……他为什么……”“母亲大人想问,为什么靖王殿下没有毁容,也没有残疾,是吗?
”我抽出自己的手,平静地看着她,第一次在她面前挺直了腰杆。
我欣赏着她那张因震惊和悔恨而扭曲的脸,心中涌起一股报复的快意。“你早就知道?
你这个贱人!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靖王的事,故意设计我们?”沈明珠尖叫起来,
她再也维持不住大家闺秀的伪装,面目狰狞地向我扑来。“啪!”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不是我打的,而是嫡母刘氏。沈明珠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娘?你打我?
”“蠢货!”刘氏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沈明珠骂道,“你现在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
你还当这里是沈家,可以任你搓圆捏扁吗?她是靖王妃!”沈明珠被打懵了,愣愣地看着我,
眼神里除了嫉妒,又多了一丝恐惧。是啊,我已经不是那个可以任她们欺辱的庶女了。
我是靖王妃,是皇亲国戚。“姐姐,”我微笑着,学着她以前的样子,
温柔地替她理了理鬓边的乱发,“嫁给温探花,可还习惯?探花郎年轻有为,前途无量,
姐姐可要好好珍惜这门亲事啊。”我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沈明珠的心上。
温钰虽是探花,但家世普通,比起权倾朝野的靖王,简直是云泥之别。她抢走的,
是我不要的。而她放弃的,却是她一辈子都够不到的荣华。沈明珠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她气得浑身发抖,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因为是我说的,是事实。看着她这副样子,
我心中的郁气,终于消散了几分。嫡母,嫡姐,这还只是个开始。你们欠我的,欠我娘的,
我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4.回门宴上,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我爹沈从安频频向萧玦敬酒,言语间极尽谄媚,恨不得把过去十几年对我的忽视都弥补回来。
嫡母刘氏则一反常态地对我嘘寒问暖,夹菜倒茶,殷勤得让人起鸡皮疙瘩。而沈明珠,
她坐在温钰身边,低着头,一言不发,但那双怨毒的眼睛,却时不时地像毒蛇一样射向我。
她的夫君温钰,那位清高的探花郎,此刻更是坐立难安。他大概怎么也想不到,
自己看不起的商贾之女的联姻对象温家当初以为我是去和亲的,
摇身一变成了尊贵的王妃,而自己名义上的小姨子,竟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
萧玦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只是微笑着,不时与我爹说几句话,或者体贴地为我布菜,
将一个完美女婿和宠妻丈夫的形象扮演得淋漓尽is致。我知道,他是在为我撑腰,
也是在享受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酒过三巡,沈明珠忽然站了起来,端着酒杯,
摇摇晃晃地向我走来。“妹妹……不,王妃娘娘。”她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红晕,眼神迷离,
“以前是姐姐不对,多有得罪,还望……还望王妃娘娘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姐姐计较。
这杯酒,姐姐敬你,算是赔罪了。”她说着,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然后又亲自给我满上一杯,双手递到我面前。“王妃娘娘,请。”我看着她,
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以沈明珠的性子,她绝不可能真心向我赔罪。这一出,必有猫腻。
我没有接那杯酒。萧玦也放下了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没有说话。气氛一瞬间有些凝固。
刘氏连忙打圆场:“明珠她喝多了,王妃您别跟她一般见识。这孩子,
就是实心眼……”“姐姐既然有心赔罪,我这个做妹妹的,自然没有不接受的道理。
”我忽然笑了,打断了刘氏的话。我接过酒杯,却没有喝,而是转手递给了身边的丫鬟。
“只是我今日身子不适,太医嘱咐了不能饮酒。不过姐姐这片心意,我是领了。
”我看着沈明珠瞬间僵硬的脸,笑容更深了,“这样吧,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便以茶代酒,
回敬姐姐一杯。如何?”说着,我让丫鬟倒了一杯茶,举向沈明珠。沈明珠的脸色变了又变,
她没想到我根本不按套路出牌。“怎么?姐姐不愿意吗?”我故作委屈地看向萧玦,“王爷,
你看姐姐她……”“沈大小姐,”萧玦的声音冷了下来,“王妃身子金贵,既然不能饮酒,
以茶代酒已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你这般推三阻四,是看不起王妃,还是看不起本王?
”沈明珠吓得一个哆嗦,酒醒了大半。“臣女不敢!”她连忙接过我递过去的茶,
想也不想就一饮而尽。看着她喝下那杯茶,我嘴角的笑意,越发冰冷。果然,没过多久,
沈明珠就捂着肚子,脸色惨白地倒了下去。“啊!我的肚子!好痛!”她尖叫着,
在地上打滚。“明珠!”刘氏和温钰大惊失色,连忙冲了过去。“怎么回事?快传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