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男孩，六斤八两，母子平安！”
伴随着护士的一声报喜，我被推出了产房。
麻药的劲儿还没完全过去，我浑身虚软地躺在病床上，看着守在门口的丈夫林浩，还有他身后喜不自胜的公公婆婆，总算松了口气。
这是我的第二个孩子。
为了凑个“好”字，我和林浩备孕了很久。现在儿女双全，我以为未来的日子总算能清净圆满了。
然而，我高兴得太早了。
婆婆张翠芬一个箭步冲上来，挤开想扶我的林浩，扒着床边就去看孩子。
她那双精明的眼睛在襁褓里来回扫视，嘴里啧啧称奇：“哎哟，我的大孙子！你看看这鼻子，这嘴巴，跟我们家林浩小时候一模一样！这才是我们老林家的种！”
我心里微微不舒服。
什么叫“这才是”？难道我女儿林一一就不是你们老林家的种了？
公公林建国也凑过来，笑得满脸褶子：“是啊是啊，这下我们老林家有后了！香火总算能延续下去了！”
我闭了闭眼，不想跟他们计较。
林浩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快，轻轻拍了拍我的手，然后对两位老人说：“爸，妈，晚晚刚生完孩子，身体还虚，让她先好好休息。孩子有护士看着呢。”
张翠芬这才把视线从孙子身上挪开，瞥了我一眼，语气带着一股子施舍般的恩赐：“苏晚，这次你辛苦了，为我们老林家生了个大胖孙子，是头等功臣。等你出了月子，我让你爸给你包个十万块的大红包！”
她说完，不等我回应，又扭头对林浩说：“儿子，你看这二胎都生了，要不趁热打铁，跟苏晚商量商量，再过一年给咱们家添个老三？”
我猛地睁开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人还在产床上，伤口还在疼，她竟然已经开始催生三胎了？
林浩的脸色也变了：“妈！你说什么呢！晚晚刚生完，你让她生三胎？她身体不要了？”
“我这不也是为你们好吗！”张翠芬脖子一梗，理直气壮，“你看现在国家都鼓励生三胎了！多子多福！再说了，就冲我大孙子这长相，以后肯定聪明，多生几个，咱们老林家不就更兴旺了？”
我气得发抖，胸口一阵阵发闷。
在他们眼里，我到底是什么？一个可以明码标价、用来延续香火的生育机器？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看着林浩，一字一句地开口：“林浩，你还记得我们当初的约定吗？”
林浩一愣，随即点头：“记得，当然记得。”
当初怀二胎时我们就说好了，如果二胎是男孩，就跟我姓苏。
我父母走得早，我是家里唯一的血脉。我不是非要争什么，只是想给自己的父母留个念想。
当时林浩满口答应，说女儿已经姓林了，儿子跟我姓，公平合理。
现在，是时候兑现承诺了。
我看向婆婆，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妈，关于孩子的名字，我跟林浩早就商量好了。这个孩子，跟我姓苏。”
空气瞬间凝固了。
张翠芬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掏了掏耳朵，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孩子跟我姓，姓苏。”我清晰地重复了一遍。
“反了天了！”
张翠芬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瞬间炸毛了！她指着我的鼻子，声音尖利得能划破玻璃：“苏晚！你安的什么心？我孙子凭什么跟你姓苏？你是想让我们老林家断子绝孙吗！”
公公林建国也板起脸，沉声道：“苏晚，别胡闹！自古以来，孩子都得跟爸姓，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你一个女人家，不要这么不知好歹！”
我看着他们丑恶的嘴脸，只觉得一阵恶心。
当初查出是女孩的时候，他们是怎么说的？
“哎呀，女孩也好，女孩是贴心小棉袄。”嘴上这么说，脸上的失望却怎么也藏不住。
现在生了男孩，就成了他们老林家的宝贝疙瘩，连姓氏都碰不得了？
我冷笑一声：“规矩？都什么年代了，还讲究这个？婚姻法规定，子女可以随父姓，也可以随母姓。我让我的儿子跟我姓，天经地义！”
“你……”张翠芬气得嘴唇哆嗦，指着林浩就骂，“林浩！你看看你娶的好媳妇！还没出产房呢，就开始算计我们老林家的根了！你当初是不是就跟她串通好了？”
林浩被夹在中间，满脸为难：“妈，这事我确实答应过晚晚。一一不是姓林了吗？二宝姓苏也……”
“你也闭嘴！”张翠芬一嗓子打断他，“我告诉你林浩，这事没得商量！我孙子，必须姓林！她苏晚要是敢让孩子姓苏，我就……我就死在你们面前！”
说着，她竟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拍着大腿嚎啕大哭起来。
“我没法活了啊！辛辛苦苦盼来的大孙子，转眼就要成别人家的了！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医院走廊里人来人往，瞬间就吸引了不少看热闹的目光。
我看着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婆婆，看着满脸焦急却束手无策的丈夫，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熟睡的儿子。
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愤怒，席卷了我的全身。
我以为生下儿子是幸福的开始，没想到，却是一场战争的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