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巧合。”陆砚深不动声色的敛下眼眸，盯着电脑屏幕，“昨晚去保安室拿东西的时候，看到了有个人鬼鬼祟祟的。”
说着，陆砚深将电脑放在了凳子上，示意程绾来看，上面喻瑕的身影清晰可见。
“这个地方可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进来的，随手按下了保存，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陆砚深说这句话时，脸上表现出来的意外不像是假的，他的双眼长得漂亮又有神，目光中带着真诚。
程绾直勾勾的盯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怪怪的。
但眼下婚礼在即，他看上去并没有恶意，兴许这的确是一个巧的不能再巧的巧合。
“还是谢谢你。”
陆砚深表情淡淡，墨黑的眸子在灯光下闪烁，却看不出情绪。
“不客气，能够帮上忙就好。”
因为刚才的事件，医院的走廊里面已经聚集了许多人，护士们连哄带骗的终于将道路给疏通干净。
“程医生，刚才真是吓死人了。”
“一会儿晨会估计要被点名咯。”
大家七嘴八舌的各自回到了工作岗位，程绾站在窗边俯视着这一切，很明显这件事并没有按照上一世的来发展。
至于陆砚深，程绾还是没能在脑海中搜索出关于他的任何印象。
“程医生，开会啦！”
“来了。”
陆砚深还站在原来的位置上没有动，晨会是整个科室都要参加的，他盯着程绾的背影，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找到沈长庭，下手别太狠，注意影响。”
要是再有下次，就不是这么简单的放他走了。
陆砚深闭了闭眼，掩盖住眸底的偏执，骨节分明的手紧了紧。
程绾，好久不见。
他来到会议室的时候人已经差不多到齐了，科室主任正站在台上准备讲话。
“今早的事情相信各位同志都听说了，虽然不是程医生的错，但也是给医院造成了不小的负面影响，为了使损失降到最小，经过院领导的一致决定，对程绾医生进行停职处理，时间不会很长，这也是给医院，给患者一个交代。”
此话一出，下面的医生们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了然。
“我认为，院里的这个决定有失偏颇。”
众人都对这个结果没有异议，就连程绾也是安静的在一旁听着，没想到会有人反对。
程绾挑眉，莫名觉得有趣。
上一世并没有人在她停职的时候站出来说话，她停职的时间点又正好是结婚前几天，所以当时她索性辞职不干了。
也是因为这样，她到死都没有再回过医院，学医的时候发誓要救死扶伤，可她太过恋爱脑，为了男人放弃了自己的理想。
这一世，她不会再这么蠢了。
“程医生在医学上的成就相信大家是有目共睹的，这样的一位好医生因为一件莫须有的事停职，岂不是我们医院的损失。”
陆砚深站起身，声音冷静。
程绾的目光扫了过去，只是一个小小的实习生，周身的气场却这么冷硬。
没等主任开口，他又说，“我的建议是投票，这样也可以公平些。”
主任竟意外的没有反对。
但程绾心里清楚，投票处置无论是否停职，都是大家的决定，和他这个主任没有半点关系，他刚好也可以推卸一切责任。
上一世她也是被投票投走的，只是这一次出现了陆砚深这个小插曲，会有改变么？
果然，这次依旧是以两票之差喜提停职。
陆砚深薄唇紧抿，落在程绾眼中有些好笑但又有些感激。
她起身，慢悠悠走到陆砚深的身后，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拉住了他的衣袖。
被这么一拉，陆砚深侧头看了程绾一眼，女人则是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那我就听从院领导的安排了，时间不早了，别让这件事浪费了大家宝贵的时间。”
程绾笑容莞尔，仿佛被停职的不是自己。
上一世的经历就在眼前，程绾也清楚这些小动作是谁在搞，只是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沈长庭。
至于其他的小鱼小虾，她有的是时间收拾。
等会议室的人都走完后，陆砚深靠近，“程医生，您发表的学术论文我有几点想要请教您，不知道方不方便加一下您的微信？”
声音低沉，却像大提琴一样好听。
程绾一瞬间有些恍惚，好像二人早就认识了一样。
她没有理由拒绝，调出了二维码递了过去。
“哪里不懂尽管问。”
加上后，程绾没有片刻的停留，拿上包包潇洒离去。
公寓和医院的距离并不远，这个点沈长庭本该在公司的，可程绾却在家里听到了动静。
“沈长庭？”
程绾试探的叫了一声，空荡的客厅并没有人回应，紧接着便在卫生间看到龇牙咧嘴的沈长庭。
他的右眼眶一片乌青，嘴角也有血迹，灰头土脸的样子差点让她没憋住笑。
“这是怎么了？”
程绾面上错愕，内心却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别提了，我刚到公司停好车，一下来不知道哪里来的小混混，冲着我就是一顿胖揍，要不是我反应快护住了头，那现在我指不定在哪里躺着了！”
看着沈长庭小心的擦拭自己的嘴角，程绾心中是止不住的想笑。

程绾听得恶心欲吐。
这么会演，不去娱乐圈拿个影帝简直可惜了。
她没接沈长庭的话头，只道：“我去洗澡了。”
沈长庭抓住她的手，眉眼含笑：“一起洗？”
程绾一阵反胃，险些没维持住自己的表情。
这套公寓是她和沈长庭的婚房，现在提前住进来，也是沈长庭说，要提前适应一下婚后生活。
住进来后，虽然是分房睡，沈长庭却隔三差五的言语暗示，程绾自然听得明白他的意思，但一直坚持要留到婚后。
眼下，程绾只觉得庆幸。至少没有让事情变得更糟。
她洗过澡后就借口太累回了房间，待沈长庭睡着后，才悄悄来到他的房间，拿到了他的手机，用指纹解了锁。
大概是很自信程绾不会翻他的手机，沈长庭连一点掩饰都没做，她刚一打开微信，入眼置顶的就是一个亲密的昵称。
鱼鱼。
想也知道是喻瑕。
黑暗的房间内，手机屏幕映出程绾面色如冰的一张脸，即使早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沈长庭和喻瑕之间露骨的聊天记录也让她止不住的怒意翻涌。
足足两三年，他们之间的联系就没断过，之前沈长庭每次告诉她要去出差，实则都是和喻瑕在一起厮混！
甚至于，就连结婚戒指，喻瑕手上也有一枚一模一样的同款！
这样荒谬，衬得她过去几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程绾紧紧攥着手机，脊背都在微微颤抖，眸底恨意刻骨。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还不是摊牌的时候，她需要做足准备，才能在他们的婚礼上，送给沈长庭一份大礼！
她将聊天记录一一保存，又打开相册，果不其然，入眼尽是喻瑕和沈长庭的合照，还有不堪入眼的视频。
若不是亲眼看到，程绾还真不相信，表面上光风霁月的沈长庭，背地里玩得这么花。
将照片和视频也一并存好后，她才悄无声息的删掉自己的浏览记录，将手机放了回去。
次日，程绾醒来时，沈长庭已经买了早餐回来，脸上挂着温煦的笑。
“绾绾，你先吃饭，等下我送你去医院。”
沈长庭在外人面前做戏一向做得不错，上下班经常接送，和她们科室的人都混了个脸熟，还经常会请他们喝奶茶，拜托同事们照顾她。
程绾不止一次听到同事艳羡道：“绾绾，你运气真好，能找到对你这么好的男朋友！”
也正是因为如此，上一辈子，她被沈长庭推下江桥，被定性为意外失足，再加之是在国外，立案困难，最终不了了之，而回到国内，沈长庭又摆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再加上之前他立下的深情人设，任谁也不相信，是他亲手将她送上死路的。
程绾挑了挑眉，没有拒绝：“好啊。”
上一世也是如此，喻瑕在医院闹事，还要冲上来动手，沈长庭看似急忙护住她，实则也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就接着保护她的名义，将她匆匆带走，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程绾眸底掠过冷意，既然沈长庭喜欢演戏，那她就让他演个够！
车子停靠在医院楼下，沈长庭拿过她的包包送她上楼，刚从电梯出去，就听到走廊传来一阵阵喧闹，夹杂着尖利的女声。
“都是那个庸医！我孩子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走廊已经挤满了人，除了医院的护士和保安，还有不少看热闹的病人，围堵得水泄不通。
而在人群中央，喻瑕披头散发，将手里拎着的药狠狠摔在地上，激动不已：“这个药我昨晚刚吃就觉得不对劲，肚子痛得要命，我老公急忙把我送医院我才知道，这种药根本就不是保胎的，而是流产的！”
“程绾那个丧尽天良的庸医，为了药店给的提成，故意想要害死我的孩子！”
话音落地，周围人群像是炸开了锅，有认出程绾的护士，投过来的目光已经变了味。
程绾忍不住扯了扯唇角。
和上一辈子一样。
喻瑕突然来闹事，她措手不及，想拿出自己开的药方解释，却发现那虽然是她的字迹，却实实在在不是她写的。
现在重活一次，原本百口莫辩的事，已经变得很清晰了。
是沈长庭。
沈长庭拿到她之前开堕胎药的方子，照着那方子上的字迹，拓了一张假的药方，鱼目混珠。
这件事后，院方虽然相信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但碍于舆论，还是不得不赔了喻瑕一笔钱，并将她停了职。
而如今，她再也不会让自己落入那种任人宰割的境地。
昨晚在查看沈长庭手机时，她就顺藤摸瓜找出了被伪造的药方，只等今天，给沈长庭精心策划的一出好戏添砖加瓦。
在这片刻间，喻瑕已经看到了她。
“就是她！”
她猛地分开人群冲过来，伸手就要去抓喻瑕的磷脂，“你这个贱人！我告诉你，我孩子要是出了事，我一定让你赔命！”
保安满脸焦急无奈，但碍于是个孕妇，也不能贸然上手去拦，只能劝道：“这位女士，你先冷静一点......”
喻瑕充耳不闻，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我不管！这事你们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够了！”
沈长庭蓦地喝了一声，直接拦到了程绾面前，“我相信绾绾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你要是有什么疑问，可以向医院领导反应。”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缓和矛盾，但一旁的程绾看得真切，沈长庭和喻瑕，不易察觉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而下一刻，喻瑕更加激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医院都是一个鼻孔出气的！都是些丧良心的玩意，想先把我糊弄过去，再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没门！”
差不多了。
程绾一只手探到包里，正欲拿出自己找到的药方，却不想，一道清冷男生蓦地响起。
“这位女士，恶意造谣诽谤，是违法的。”

沈长庭眼中闪过的那一丝慌乱，让程绾更加确定他的背叛。
她看向他，又好像目光穿过了他，落在了被他遗弃在舞池当中的女伴。
“怎么？我不能出现在这里吗？”
她微微启唇，面上带着笑容，像以往一样，仿佛根本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走了过去，挽上让他的胳膊。
他的额头上有着薄汗，而脖颈处的白色衬衫上还沾了女人的口红，微微偏粉，刚好与之前前两天见到的喻瑕，嘴唇上的口红是同一色。
他们两个还真是胆大。
“这不是刚刚出门的时候，你说要在家里睡觉吗？所以我才会觉得有几分诧异，没想到你…”
程绾脸上一直含着笑，她看向面前的共友，笑着解释，“我刚刚只是身体有些不舒服，想休息一下，同学聚会很早之前就给我发了请柬，我也很久都没有见老同学了，所以肯定会来的呀。”
她的笑容如花，绽放在众人面前。
“是啊，是啊！我们也很久没见，刚才不见你踪迹的时候，我们还问了他，他支支吾吾的，我还以为你们两个出了什么问题。”
共友连忙举了酒杯，笑着打趣，生怕他们两个互相怀疑。
“可不，兄弟们可都接了请柬，你们两个的大事就在这个周末，我们刚才还说要是真吵架了，得帮着撮合撮合，你们可是我们见证的金童玉女，绝不能出现问题。”
当年的那些老朋友们都一拥而上的在为沈长庭说情。
甚至仿佛他从来都没有做对不起程绾的事情，一切不过都是程绾的猜想而已。
程绾也很大方，倒了杯酒放在他们的面前，笑着说，“是我让大家误会，刚刚身体确实不舒服，本来不想来，但实在是想见见几位老朋友。”
见这个问题被躲开，大家心照不宣的喘了口气。
现在看起来或许他们所有人都知道沈长庭和喻瑕两个人的纠缠不清。
作为昔日的老朋友，他们没有任何一个人告知过自己。
她程绾，还真是个被蒙在鼓里的傻蛋。
沈长庭不知为何见她笑容如此明媚，穿梭在几个老朋友面前，却心中陡然升起了些几分奇怪。
他在程绾来之前已经喝了不少的酒，如今自己独自坐在沙发的角落，晃了晃有些昏沉的头脑。
程绾就在不远处，从上学期间的朋友们再说话。
而就在这时消失已久的喻瑕却突然上场。
刚刚在舞池里跳舞，穿的有些暴露的女人，此刻却披着一件外套，朝着他们一行人走来。
喻瑕在看见程绾时的目光里闪过几分惊讶，仿佛之前从不知道程绾存在的模样。
“这是…，来抓我们沈长庭回家？”
她一副八卦的样子揶揄，像极了吃瓜的闲杂人。
可只有程绾知道，这句话里有多少挑衅。
她这个人又有多少挑衅？
她身上披着的那件外套，是沈长庭刚刚出门随手拽出来的西装，虽然看起来并不值什么钱，但却也是个品牌。
还记得当初为了这件衣服，程绾也省吃俭用了，几日才买了下来送给他，仅仅只是因为一句他要参加面试，没有一件合适的西服。
现在想想曾经的自己是有多么的可笑。
喻瑕见她的目光落在身上的西装，又有些夸张的开口，“不好意思，这件衣服是沈长庭的，我刚刚裙子上沾上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去处理了，他好心用外套帮我挡了一下，程小姐不会觉得不舒服吧？”
程绾摇了摇头，“我和他谈了这么年，如今马上就快要步入婚姻的殿堂，当然不会因为一件衣服就让他难堪，更何况…他一向好心，帮帮昔日的朋友没什么。”
程绾学着记忆当中的自己，特以装出一副温柔贤淑的模样，仿佛真的把面前的女人当做了一个妹妹一般。
喻瑕也端着虚伪的笑，不知道从何处拿来了杯酒，放在了程绾的面前。
“程小姐，刚刚见你的时候就觉得熟悉，现在想想，应该是因为我去医院闹腾而被迫停职的程医生，抱歉啊，是我弄错了，所以才让你停职，我挺不好意思的，这杯酒当我敬你，就当我向你赔罪，你可一定要喝？”
几个朋友的目光落在他们二人的身上，不知道在议论些什么，但有几句也落在了程绾的耳朵。
他们还真是大胆，程绾便站在此处，却也能够听见他们在议论程绾和喻瑕，到底谁和沈长庭更相当些。
见程绾迟迟没有动作，原本坐在沙发上，已经有些昏昏欲睡的沈长庭却强挺着精神站起了身。
他有些不悦的走到了程绾的面前，抬头抓住程绾的胳膊，随后将她的手覆盖在那高脚杯上。
带着酒水的腥臭味的气息喷洒在自己的脸庞，他几乎整个人贴近了程绾的后背，开口说道。
“医院的事情，最后也没有闹大，人家也不过是太过于担心肚子里的孩子生怕会出现事情才有些魔怔，你作为医生，本来就应该好好的照顾病人的身体，如今人家都已经跟你道歉了，就不要不依不饶了，这杯酒你就喝了吧。”
他没有半句话是关心自己的未婚妻，反而仅仅是不想让面前的白月光落了面子，强迫性的想要让她喝下这杯酒。
“我刚刚说过了，我身体不舒服，不适合饮酒，这酒我喝不了。”
喻瑕才不会如此好心眼的将酒送过来，更不会当面道歉。
不然又怎么能够对得起在医院时的那份挑衅。
她心里清清楚楚，所以此刻根本不愿意接过那杯酒。
“程绾。”
他蹙了蹙眉，神色已经有所不悦，半强迫性地抓着程绾的手，将杯送到了她的嘴边。
“你难道要如此不懂事，在这么多人面前下了她的面子，还要…让大家看了笑话吗？让人觉得我不仅管不好自己的妻子，而妻子还要给我自己下了颜面。”
他完全一副大男子主义的模样，仿佛今天这杯酒如果不能够成功喂进程绾的嘴里，他所有的形象便会瞬间崩塌。

话音落地，程绾微微一怔。
她循声望去，不偏不倚，正撞上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
说话的男人看上去还十分年轻，胸前挂着实习生的牌子，抱着一部笔记本电脑，五官都生得极好，面容清俊气质干净，放在闹哄哄的人群中，显得格外出众。
但程绾震惊不是因为这个。
而是上一辈子，根本没有人在这个时候出来替她说话！
喻瑕一面倒的指责她，无论是护士还是医生都不愿引火烧身，只远远旁观，直到主任火急火燎的赶来。
程绾目光落在那人胸前的名牌上，入眼是一个有几分熟悉的名字。
陆衍深。
可她仔细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也不记得自己认识他。
沈长庭显然没想到会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一时间也愣住了，有些不安的望向喻瑕。
喻瑕一开始是真的被吓了一跳，但定下神后，就发现眼前这人，不过是个小小的实习生，态度又嚣张了起来。
“什么叫诽谤？！”
她指尖几乎要戳到陆砚深脸上去，尖声道，“药方都在这里，我还能拿我孩子的命来讹你们医院不成？！”
“一个实习生，也敢这么和我说话！”
程绾皱眉，这毕竟是他们三个之间的事，沈长庭和喻瑕都是有备而来，她不能让无关的人卷入其中。
“这件事......”
但她话刚出口，就被一声清晰的嗤笑打断。
陆砚深视线在喻瑕脸上扫了扫，不紧不慢的开口：“毕竟，这个世界上披着人皮的畜生多了，为了钱，别说是拿自己的孩子讹人，就连自己的妻子，有些人都能弃之不顾......”
程绾愣住。
这话，她怎么听怎么觉得，像是在讽刺沈长庭呢？
但上一辈子发生的事，除了她，还会有谁知道？
不待她细想，陆砚深已经又补上了一句：“在医院里，这样的事可是太多了，上一周不是还收治了一名孕妇，因为丈夫不舍得剖腹产麻醉的钱，让孕妇顺产，结果孩子被卡在盆腔，一尸两命吗？”
这事的确发生过。
程绾稍稍松了口气，暗笑自己想得太多。
也是，重生这种不科学的事，难道还买一送一不成？
更何况，她和陆砚深没什么交集，就算是重生，他又怎么会知道沈长庭做的那些龌龊事？
这话在喻瑕听来又是另一个意思，她脸色更加难看：“你胡说什么，咒我孩子吗！”
陆砚深耸了耸肩，这个动作由他做来，透着一种冷淡的优雅：“别误会，我看这位女士，一定有个不错的老公，他都舍得让你一个人来医院大吵大闹，断不会舍得让你顺产的。”
程绾险些没笑出声。
喻瑕被气的涨红了一张脸，大骂出声：“你少在这胡搅蛮缠！不管你说什么，你们医院故意给孕妇用流产药这一点是跑不了的！小心我报警，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请随意，知道报警电话多少吗？虽然说一孕傻三年，但也不至于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陆砚深挑唇，没理会喻瑕被气得一阵红一阵青的脸，打开怀里的笔记本，吐字幽凉：“等警察来了，刚好也可以给他们看看这个。”
他敲了几下键盘，调出几段监控录像。
摄像头对着的是一个隐秘的楼梯拐角，视频中，可以再清楚不过的看到，喻瑕左右看看四下无人，从包里抽出一张药方，和刚刚从科室中拿出来的那一张掉了包。
而第二段录像，画面已经转到了取药口，喻瑕递给护士的，正是后来调换的那张方子。
陆砚深挑眉，似笑非笑：“喻女士，请问，你现在还有什么要狡辩的吗？”
喻瑕脸上的血色早在看到监控时就已经褪了个干净，她脊背微微颤抖，强撑着叫：“拿几段合成的视频，就想掩盖你们医院草菅人命的事实吗！”
程绾淡声说：“视频是不是合成的，可以等警察到了，让警察来分辨。”正分开人群，
她扬了扬手机，勾唇：“担心喻女士一孕傻三年，真的不记得报警电话，我已经帮你报警了，不用客气。”
喻瑕这次是真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忽的将求助目光投向了沈长庭。
沈长庭表情也好看不到哪去，转身躲开喻瑕视线，拉了拉程绾，道：“绾绾，既然是个误会，那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闹太大了，对你的声誉也不好，再说了，咱们马上就要结婚了，报警的话警方还要再调查，万一影响到我们的婚礼......”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
程绾沉了脸色，不悦的甩开沈长庭的手，“这么明目张胆的诽谤，直接揭过，不仅影响我的声誉，还会影响到医院的口碑，而且......”
她眼角余光瞥了喻瑕一眼，触及她怨毒眼神，冷冷笑了一下，当着她的面，挽住了沈长庭的手臂：“像喻女士这样的人，必须要给她一点教训，你要是连这都不支持我的话，那我们婚后若是遇到什么事，你要我怎么相信你会与我同甘共苦？”
他们现在还没领证，沈长庭立刻就急了：“宝贝，我当然是站在你这一边的，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程绾故作感动的低垂下头，装作没看到沈长庭使给喻瑕的眼色。
警察来的很快，询问过情况后，就将喻瑕带走了，同时，也让程绾和在场的陆砚深，去做个笔录。
程绾应下，又见沈长庭一脸抱歉：“对不起啊绾绾，我还得赶去公司，突然有个紧急会议，必须得去。”
“没关系。”
程绾笑意不变，“你先去吧，毕竟工作要紧。”
待他走后，程绾收回目光，便察觉似乎有人在看自己。
她回眸看去，是那个名叫陆砚深的实习生。
她呼出口气，温声道谢：“方才的监控，谢谢你了。”
上一世，喻瑕扯着她破口大骂，她孤立无援，以往那些关系好的朋友同事，担心牵连到自己，没有一个出来帮她说句话的。
而现在，陆砚深却是毫不犹豫，站在了她这边，还拿出了足以说明一切的监控。
陆砚深嗓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举手之劳。”
程绾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那录像，你是怎么看到的？”

在科室看到那道熟悉身影时，程绾才终于确信，自己是真的重生了。
“程医生。”
面前的女人五官清润淡雅，小家碧玉的长相，江南水乡的气质，微笑着开口，“我孩子的情况怎么样？”
和上辈子一模一样的问话，一模一样的语气，见她看过来，喻瑕抬手抚上自己小腹，不经意露出无名指上，一颗璀璨夺目的钻戒。
前世痛苦绝望的记忆在这一刻纷沓而来，她好似又回到了沈长庭将她从江桥上推下去的那一刻，被冰冷的江水吞没。
沈长庭是她即将举行婚礼的准丈夫，喻瑕是沈长庭念念不忘的白月光。
至于喻瑕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自然也是沈长庭的。
程绾闭了闭眼睛，想起上一世，她按流程给喻瑕看诊，也开了安胎药，却被喻瑕反咬一口，来医院闹事，指责她没有医德开错了方子，导致她差点流产。
医院为了减小影响，对她做了停职处理，沈长庭得知后，温言哄她，让她干脆辞职好了，不受那个气，专心去度个蜜月，回来后想找工作再找，不想找工作的话，他也养得起她。
而那时的程绾，沉浸在新婚的喜悦中，并未发觉沈长庭温柔微笑下的恶毒算计。
直到沈长庭亲手将她推下湍急的江水，她死死抓住栏杆，犹自不可置信。
沈长庭往日温文尔雅的面容已经写满了狰狞：“我早就受够你了！要不是为了你手里那百分之二十程氏集团的股份，以为你是程氏集团的大小姐，老子怎么可能会忍你这么久？！”
“结果呢，你在事业上一点忙都帮不上，还敢说对我是真爱？”
那一瞬间对于程绾来说，不亚于五雷轰顶。
她名下的确有程氏集团的股份，但这些股份，是当年程国立出轨，还在外面有了私生女，要逼得妈妈净身出户，若不是妈妈坚持打了几年官司，才从程氏身上咬下了一块肉。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无论如何，不管是什么时候，都不可能回头去讨好那个曾经背叛了妈妈，背叛了她的男人！
相较她的绝望，沈长庭笑得越发肆意：“看在你要死的份上，我就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你以为你妈死于意外吗，不是！是我亲手把她从楼上推下去的！”
程绾猝然瞪大双眼，痛彻心扉。
前所未有的愤怒让她很不得将眼前的禽兽剥皮拔骨，但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沈长庭抬起脚，重重踹在她抓着栏杆的手上！
一脚，两脚。
直到她一双手血肉模糊。
“程医生？”
耳畔又传来喻瑕柔和的声音，“你怎么了？”
程绾从回忆中回过神，手指死死扣住冰凉桌面，因为用力过度，指骨泛白。
在说完那句话后，沈长庭一脚踩在她手上，她在剧痛中跌进江水，至死不能瞑目。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已经又坐在了熟悉的办公室里，她本以为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噩梦，直到看到喻瑕走进来。
半秒钟的沉默过后，程绾终于开口，语气平静：“胎儿发育良好，胎心也在正常范围内，日常需要注意补充营养，保持心态平和。”
喻瑕轻轻“啊”了一声，唇角绽开柔和的笑意：“那样就好，今天早上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只喝了一点粥就吐了，不是什么大事，但孩子父亲担心得要命，非要拉着我来医院，现在听你这样说，我终于放心了。”
程绾压下心头铺天盖地的恨意，嗓音淡淡：“是吗？那你丈夫挺关心你的。”
其实他们的掩饰非常拙劣，但上一辈子的自己，被沈长庭所谓的爱情蒙在鼓里，竟是一点都没发觉。
幸而上天垂怜，又给了她一次机会，这次，她一定会让这一对狗男女，付出代价。
喻瑕笑意更甚，还要再说些什么，手机就响了起来。
她接起电话，语调柔软：“老公。”
“嗯，我在和医生聊宝宝呢......不用，就这么两步路，我自己过去就好了。”
挂断电话，她站起身，像是有些苦恼：“这人也真是的，我就来做个检查，他都不放心，一会一个电话。”
程绾挑眉：“那就快去吧，别让你丈夫等急了。”
喻瑕往门口走了几步，又好似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回身问她：“程医生，你结婚了吗？”
“结婚？”
程绾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微微笑了一下：“目前还没有。”
她和沈长庭的婚礼就在这周末，本来已经请好了假。
喻瑕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下一个病人已经进来，她只能拎起包包，微笑着丢下一句：“那我就提前祝程医生，新婚快乐了。”
程绾没错过这句话中流露出的嘲弄与讽刺。
她态度平淡的回应：“谢谢。”
而后便询问起下一个病人的情况。
喻瑕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表情不易察觉的变了变，她还是没能克制好情绪，离开时重重甩上了门。
程绾连头都没抬一下，面色如常的诊治完眼前病人的情况，起身去窗前。
她的窗户正对着医院大门，不多时，就看到楼下一道相当眼熟的挺拔身影。
喻瑕面带笑意，挽着沈长庭的手臂，时不时说些什么，而沈长庭神色柔和纵容，句句有回应，看上去像是一对恩爱夫妻。
他们就是这样大胆，认定她不会发现。
程绾眸底流露出自嘲，觉得自己实在太蠢。
有那么一刻，她甚至想直接提刀冲下去，不管不顾的拉着这对狗男女同归于尽，但又生生克制住。
这样的死法，对他们来说，实在太轻松了。
她要沈长庭像上辈子的自己一样，失去一切，死在无限的绝望和痛苦中，这样，才对得起她的一条命！
下班后，程绾回到了她和沈长庭的公寓。
沈长庭已经回来了，见她看门，笑意温煦的迎上前：“怎么这么晚？今天很忙吗？”
程绾神色浅淡，不易察觉的向后退了退，避开了沈长庭的手：“嗯，病人很多。”
“老婆，我早就和你说过了，你那份工作辞了就行，何必天天这么累。”
沈长庭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笑道，“怎么，不相信你老公养得起你啊？”